血色的长矛撕裂苍宇，锋锐的杀伐气让整个古战场似乎都震动了起来。
灵道生催动一块残印，绽放金色神光，阻挡发了疯的血矛。
血矛虽然在颤抖，但爆发的锋芒杀气依然不减，几乎刺到了灵道生眉心前。
灵道生毕竟不能真正催动那残印，而血矛是真正苏醒而且疯狂的。
古剑锋一把捞住浮生殿，大喝一声，将浮生殿甩出去，砸在了血矛矛锋上。
浮生殿古朴，不见光华。但血矛却被一下子砸了出去，射向天外。
灵道生面色苍白，对着古剑锋点点头，咧嘴露出一道笑容，不见虚弱，反而似乎很是畅快。
天边塌陷，血矛撕裂天宇，从不知多远的地方跨越空间而至。灵道生眉心的残印释放伟岸的气息，古剑锋也持着浮生殿镇压。
两人将血矛压迫在中间，那血矛被两种气息压制，颤抖不已，锋芒之气渐渐平息，最后彻底熄灭了下去，兵魂沉睡，不再挣扎。
古剑锋一把将血矛拿在手中，以残印镇压，确保它不会苏醒反噬。
“古兄，今日大战这些敌手，真是酣畅淋漓。能与古兄这样的人杰并肩而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说着说着，声音越发高昂，最后竟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古剑锋也展颜一笑，他虽然衣衫破碎，满是血痕，但此时脸上少了一点威严凝重，杀意敛去，多了一点洒脱。他身上不带烟火气，似乎超脱红尘外。
“这浮生殿中不知掩藏着怎样的秘密，道友不若与我一起参详。”古剑锋此时如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但却颇有出尘气，说话也风轻云淡，有一种洗尽铅华的归真感。
灵道生看着古剑锋，眼中带着神采，哈哈大笑了几声，和古剑锋化成两道流光，投向远方。
山林中，易水几人收回目光。血狂擦去嘴角的口水，目光仍盯着易水手中的问道花。
小世界裂开，血潭中所有的问道花都射向山林中，此时躲在山中的生物都在抢夺。
血魔被杀，血魔宫弟子多年来招惹了不知多少仇恨。山河界中很多教派此时都在到处追杀这些残余的弟子。
“师兄，快走吧，否则真要丧命于此了。”血狂身后有人提醒。
那个青年偷偷环顾四周，担心有人突然冲出来追杀，但却发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几人。
“慌什么。”血狂不以为然，收回目光。伸手一抖，拿出几件衣衫：“先把衣服换喽，把血魔宫的东西都扔喽。”
那些衣衫各种各样，但没有血色的，不能暴露身份。
“原来你早有准备。”易水嗤笑：“可是你这样子，就算脱光了也不会有人认错吧。”
血狂鄙夷的看了易水一眼，似乎对他的智商很是担心：“我既然敢走，就代表我早已有了万全的准备。”
血狂身子一缩，身形变化，竟然眨眼间变成了一头梅花鹿。
梅花鹿能到易水胸口，毛发柔顺，带着光泽，眨着两个灵动的大眼睛。他抖落血色衣衫，得意的对着易水龇牙咧嘴。
易水一阵发呆：“难道这世间真有千变万化的法术？”
血狂所化的梅花鹿正在得意，却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让自己很是别扭。一扭头，看到子虚正仔细的看着自己，眼中微微发光，似乎能看透自己的灵魂。
易水从未见子虚如此凝重过，不由也郑重了起来。
子虚看得血狂发毛，他扭着身子，似乎怎么都不舒服，对着身后换好衣服的师弟说道：“赶紧走吧，正好去夺几朵神花打打牙祭。”
他的声音有些稚嫩，似乎一个童子。
血狂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他气急败坏得转过身子，对着子虚咧嘴狂喷：“你丫的要干嘛，我就算风姿绝世，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垂涎欲滴吧。”
易水觉得，血狂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底下，竟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此时血狂的感觉，似乎面对一个擎天巨人，一堵万古神山，让他战战兢兢，生不起反抗之意。
子虚敛去眼中的光芒，恢复平静，问道：“你这身化梅花鹿的本领从哪里来的？”
血狂似乎松了一口气，看出子虚不会把他剥皮抽筋，解剖了研究了。刚刚的一瞬间，他的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我天生就会不行吗？哼哼哼，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八卦。”血狂撇着嘴，一副不爽的样子，四个蹄子却在悄悄后退。
子虚眼神悠远，不再问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事。
血狂哼哧哼哧了几声，终究不敢发火，带着几个师弟就要离开。
易水突然问道：“血魔已死，你不准备给他报仇吗？”
血狂低头咬着地上的青草，咀嚼了几下又吐了出去，说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他报仇？”
易水手握铁剑，说道：“他是血魔宫之主，而你是血魔宫弟子。”
血狂蹄子蹬着草地，将草皮踢得乱飞，很不耐烦，说道：“我天生地养，与血魔何关？一腔正气长存，光明与黑暗不容，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节操。”
易水被噎得说不出来话，血狂双眼发光，抽动鼻翼，带着几个师弟向着远处奔去，从那里翻出一株问道花来。
子虚看着他远去，没有再说什么，恢复平淡。
古战场中央，一道冲天神光搅碎虚空，直通域外。世界屏障被打碎，露出一片星空。
那里一声轰鸣，整个古战场都在震颤，地面裂开，似乎要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在那神光周围，又是几道朦胧的神光腾起，将那神光包裹起来，压了下去。
那里神光飞舞，一片迷蒙，不可见了。
“走吧。”子虚带着易水继续向前，他们一路上虽然颇有凶险，却总是没有遇到修为特别高深的人。
“子虚，灵道生修行不到两百年，却已可以与古剑锋前辈比肩。他比古前辈还有宁缺前辈更有天赋吗？”易水心有疑问。
“不然。”子虚摇摇头：“古剑锋的宗派中连合道境都没有出过，没有传承，只靠自己却将生死道推演到如今的地步，堪称艰难。宁缺虽有通天境的传承，却自创了《渡神诀》，也是历经坎坷。”
他细细道来，替易水分析解惑：“道不同，不能说谁更天才。灵道生血脉不凡，那双天生道眼更是罕见，本身近道。何况他所修行的，乃是真正的天尊功法。”
“天尊功法？”易水吃了一惊，一脚将一块石子踢出去，砸翻了一株枯木。
“神皇道。”子虚声音轻缓，说道：“百多万年前的一位古天尊，被人尊为神皇。灵道生的残印便是他的兵器一角。”
易水见识短浅，不知道真正的天尊代表着什么，却也知道那是修士追逐的终极目标。
“真正的天尊经文，不知有多不凡？”他心中向往，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这种功法，必然需要天资绝世，否则断然无法修成吧。”
子虚没再多说，和易水一路踏遍山川，又走了半个多月。这期间易水终于踏入练气九层，星辰气海再变，几乎有一半都化成了液体灵力。星辰宇宙自主运转，每时每刻都在拓宽丹田，淬炼真气。
前方已经离古战场中心处不远，易水也觉得自己能走到这里很是匪夷所思，但看到边上的子虚便也不觉得如何奇怪了。
山林茂密，古树参天。这里灵气浓郁，孕育了很多天赋异禀的生物。高天上的魔云到了这里似乎也畏惧不前，逐渐稀薄消散。
独角的玉蛇早已是元婴，从子虚和易水身边匆匆游走，却似乎看不到两人。一株烈焰葵吞吐灵气，浑身火焰腾腾，面向古战场中心处。易水看到几个偷偷靠近想要摘取葵花籽的修士被烈焰一瞬间焚成灰烬。
山谷中清风习习，易水正要迈步走进去，却见那清风吹过，卷起一块块巨石在天空中沉浮，逐渐飘向远方。
清风一转，所有的巨石都被绞成粉末。
易水赶紧止步，子虚哈哈大笑着另寻路径。
两人走走停停，越靠近中心处，遇到的生灵反而更少。这里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息，让古战场中的生灵都远远逃开，不敢靠近。
只有从外界进来的生灵，向着这边赶来。
易水和子虚爬上一座高山，站在山崖上遥望战场中心处。那里群山环绕着一座山谷，各种神光氤氲，神霞如雾带，仙光如雨。
数座神山都在绽放神辉，笼罩着山谷中。那里澎湃的神光被压迫，被束缚，无法冲霄而上。
易水睁大眼，却根本看不透山谷中央，反而眼睛发疼。
子虚轻轻一叹，眼中神光敛去，望着浩瀚的山川大地，有些怅然。
“我要走了。”他轻轻说着，带着些萧索和无奈。
易水一直感觉他有些沉重，虽然看起来逍遥洒脱，但却难以遮掩重重心事。
他带着巨大的包袱，难以释怀。
易水一惊：“你说什么？”
子虚静静地看着易水，眼中没有波澜：“我要走了。”
易水盯着他，不说话，心中颇有些难舍。两人在古战场中相遇，意气相投，几乎情同手足，甚至要结拜为兄弟，此时忽然听说他要走，让他有了当初父母离自己而去的感觉。
易水忽然展颜一笑：“天大地大，总有相见之日。下次见时，希望我已有了一个弟妹或者侄子。”
子虚也笑了起来，在易水胸口捶了一拳，说道：“下次见时，也许便在天界。我等你来。”
两人忽然又平静下来，子虚伸手在易水眉心一点，说道：“我没有合适的经文给你，送你两种法术，用以护道。”
易水没有在意他给了自己什么，拿出一个青葫芦，对着自己口中倒出一股清凌凌的酒水来。
他大口大口的将酒水咽下，也不管打湿自己的衣袍。
“你我兄弟分别，痛饮一场，为你送行。”他将酒葫芦递给子虚。
子虚大笑一声，将青葫芦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手掷于崖下，大笑着一步迈出，踏着云海而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天际云端。
易水目送他离开，心中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的这么突然，有些不舍。但他天性洒脱，想到日后或许还有相逢之日，更是敦促自己努力修行，却天界找他。
“天界，嘿，会有那一天吗？”易水对自己前路迷茫，只希望自己不要落下太多，见不到这位大哥。
战场中心处神光澎湃，震天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似乎天界的大鼓在被擂响。
周围人不多，都在远处观望，但境界都极为高深，只有易水一个还在炼气期。
子虚一走，易水感觉周围破了一层膜，自己被暴露在周围的修士眼中。他们之前似乎都无法发现自己。
不远处的几人看到了易水，微微皱眉。
为首的一个是一个青袍人，花白的胡须，满脸皱纹，似乎一节老松。
他身后带着几个中年汉子，似乎是他的弟子。
他吩咐了一句，身后一个中年人向着易水走来。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中年人很是清瘦，颔下三缕长须。他眼缝很长，微微眯着，透着光亮，似乎一头凶狠狡诈的豺狼，看着就不像好人。
易水微微一礼，说道：“晚辈易水，山野散修。侥幸走到此处。”
那中年微微皱眉，不远处的老人忽然说道：“带他过来。”
中年人一抓易水肩膀，易水感觉全身都无力了，真气法力也不能提起。
那中年人提着易水，如同清风一拂，两人已站在老人身后。
“能走到这里便是运气，我们需要运气。”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带着一股戾气和凶狠，让易水心中微沉。
几人都不再说话，易水站在他们身后，却不敢逃。
战场中心处被神霞笼罩，在里面不断发出震天的神音，虽然被周围神山发出的神光所阻，但仍然让人心绪难平。那种声音似乎炸响在人的心海里，砸在神魂上，只是没有了威能，仅剩这种道韵。
易水识海中，精神力所化的液滴随着神音震颤，竟然更加凝练。他暂时放下恐惧担心，也压下子虚离去的伤感，静心感悟，神魂液滴随着神音颤动，频率渐渐相合。
他沉浸在那种道韵中，神魂似乎在大道海洋中沉浮，随着波涛起伏，从刚开始的躁动震痛中渐渐感觉舒适温暖。
那青袍老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些惊讶，点了点头，眼中光芒一闪，反而更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