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去病和几个朋友在酒馆里热热闹闹的喝酒。
贾环端着酒杯凑上来,“耿兄,你不是号称‘耿大胆儿’吗,有个地方你敢不敢去?”
去病的酒杯刚到嘴边,啪的一撂,牛眼一瞪:“这话说的!还有咱不敢去的地方?什么鬼呀狐呀的,老耿什么没有支架过?家里就现养着一个呢。”
“噢——”“嗯——”几个朋友挑逗的望着他,起哄道,“不会像上回,让人家把心掏了去吧?”
“真不给兄弟长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兄弟们心目中,老耿不是英雄,也算是个豪杰吧!提提老耿的光荣历史。啊!”去病示意道。
“嗯,嗯,嗯。”谢斌站起来打圆场了,向众人摆摆手,“不过总的说来,耿兄的形象还是光彩高大的,不容歪曲的。小倩嫂子这一战果不是现摆在哪的吗?”
“嗯——这话我爱听!”去病咧开大嘴笑了,“呵呵!”一仰脖,干了一杯,“小贾子,别光卖葫芦,说说,到底是哪?”
“城南郊的张员外知道吧?”贾逊望望大家,“他不是一直住在京城吗。他家的老宅闲了好多年了,听人说近几个月住上狐仙了,最近老出怪事。”
“是吗?我们还真没听说过。”大家脸上现出惊惧和异样的表情。
“好啊!一听这老宅、狐仙的,我就来劲!”去病两眼放光,黝黑的圆脸嘻笑着,搓着两只大手,“老耿最喜欢结交狐仙鬼怪这些朋友了,今晚我就住进去!”
“要不要哥几个把你送进去,给你壮壮声势?”贾环笑道。
“用得着吗!我一个人足矣!”去病攥攥醋钵大的拳头,伸伸筋脉暴胀的胳膊,“让兄弟们看看,老耿是何等样人——孤胆入虎穴,英雄本天成。列位谁有雅兴,我要是捉出几个来,哪个敢放在家里喂上两天?”
哥几个只是嘿嘿笑着,谁也不搭腔。
去病回到家中,只是对青凤说朋友家里有事,需要帮几天忙,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黄昏时分,去病站在张家大门前。
暮色低垂,放眼望去,四周零落枯寂。门前的一棵枯树上,老鸹哇哇的怪叫着。
累年的风雨侵蚀,张家的大门漆皮剥落,门锁锈蚀不堪。手刚一搭上,哗啦就散落到地上。
刚要敲门,大门自己吱扭扭就开了。去病嘿嘿一笑:“哟!还会自动开关的。哈哈!有意思。”
昂然进入院中,朗声嚷道:“狂人耿去病来访,上仙快来接客。”连喊几声,无人答应。
就听身边嗖嗖有声,像是有人在行走。去病转着圈的看,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才到屋前,房门哐当一声开了。
屋里空无一人,去病撇撇嘴,喊道:“客人来访,话也不搭,面也不露。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空中传来尖细悠长的声音:“幽居之人,不方便露面。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贵客屈尊来访,小仙儿不胜荣幸。如有什么要求,请只管开口。赐座——”
一张茶几砰然落下,两把太师椅缓缓移来,并到茶几两旁。去病看看,捡左边一把椅子坐了。见右边椅上,仍空无一人,伸手示意——
“尊客不必客气,小仙儿早已落座。上茶!”
两杯热茶从空中冉冉飘来,茶香四溢。
一杯停在去病身前,他伸手接了。一杯悬在空太师椅前。
去病呷了一口,茶香盈口,直透心脾,赞道:“喝着好爽气,好茶!”
身旁也响起吸溜溜的喝茶声。
“贵客光临寒舍,无以为敬,略备酒菜,谨尽地主之谊,疏忽之处,望贵客见谅。”旁边又响起尖细的说话声。
“你太客气啦。老耿直戳戳来打扰,给上仙带来这么多不方便,道歉的该是我。我是个粗人,说话上不会讲究,哈哈哈哈!你的心情老耿领了。感谢,感谢!”去病回敬主人。
说话间,菜盘轮番飘来,啪啪落到茶几上,鳖肉、鹿脯,山间香菜,空中珍禽,纷至沓来,摞成小山似的。
盛酒的白瓷酒罐太大了,听声音,像是几个人在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砰的一声放到地上。
酒菜链条似的移来。看情形,传酒进菜的小厮很多,悉悉索索的走路声,唧唧碴碴的悄语声,隐约可闻。
主人殷勤相劝,去病畅快饮酒。
酒酣耳热,醉眼朦胧,仗着酒气,去病探问主人身世。
“小弟姓胡,行四,人家叫我四相公。”主人介绍道。
二人推杯换盏,纵酒畅谈。去病盛赞四相公的睿智,四相公倾慕去病的豪勇。两人意气相投,其乐融融。
一杯酒喝完,想喝茶了,念头才起,一杯香茶啪的一声落到茶几上。此后,你想要什么,东西马上就到。
去病心里畅快,喝到三更天,酩酊大醉。
从此两人每晚畅饮,把酒言欢,情意浓浓。
初秋的天气还是很闷热,屋里院里静悄悄的,去病觉得四相公可能睡午觉了,偷偷地跑出张家老宅。
见到他的朋友们,把顺便带出的酒、菜让他们品尝。贾环伸着大拇指连连夸好,并盛赞他英雄了得。
一天,去病问四相公:“听说东郊有个巫婆,每天供着狐仙算命,算的挺准的,挣了很多钱。你认识她家的狐仙吗?”
四相公说:“那是人们胡说呢,哪有什么狐仙。”
去病眨眨眼,心想:“不能呀,这话是朋友信誓旦旦说的,怎么上仙会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去病去茅厕小解。
耳边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个狐仙,挺有本事的,我也听说过。我很想见见她。你能带我去吗?烦你跟主人说说。”
去病猜测这是个小狐,答应道:“行!”
回到屋里,向狐仙道:“我愿意亲自到巫婆家去看看。想向你借几个手下人同我一起去,希望你能答应。”
狐仙连连推辞,说没有这个必要,那都是道听途说,其实那个狐仙是徒有虚名。
去病不甘心,再三请求。四相公才同意了。
去病刚出门,一匹黑马灰灰叫着跑到他跟前。去病抱拳过头,望空礼拜:“多谢多谢!多谢上仙好意。”
马好像有人控制,不用驾驭,就行走如飞,道路熟稔。耳边风声呼呼,却不见一个小狐。
“好无聊呀,你们跟着我来了吗?出来一个,陪我说说话。”去病嚷道。
一阵风飘到耳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先生,我们都在你身边呢,只是主人吩咐我们不能现出真身。如果先生看到有细沙纷纷落下,就说明我们跟随着你呢。”去病感谢他的提醒。
他们说着话,穿过城门,来到巫婆家。
巫婆坐在乩坛后面,披头散发,乱发后闪着精幽幽的亮光,两条胳膊瘦骨嶙嶙、虬筋暴突,半露在黑色法衣外面。嘴里老是哼哼唧唧,声音颤颤巍巍、诡谲怪异。
一见去病,巫婆怪声怪气的问道:“贵人有什么事需要上仙禳解吗?”
去病趋前一步:“我听说你家的狐狸崽子很灵验,果真是这样吗?”
巫婆乱发遮面,高举着两臂,怒气冲冲的吼道:“混账东西!你竟敢这样说我家上仙,太猖狂了,我家上仙不会饶过你的,你这不知死的东西!上仙呀,降下你最严厉的惩罚吧,把这狂妄的恶人碎尸万断吧!替我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啊呜,啊呜……”
巫婆一手颤抖的摇着旗幡,一手发狠的拍着桌子,嘴里恶声恶气,念念有词。
巫婆正张牙舞爪的舞弄,空中嗖的飞出一块砖头,砸到巫婆胳膊上,疼得巫婆嗷嗷乱叫。
“砸错了,错了。恶人在我前面呢,为什么用砖砸我,没长眼睛吗?奶奶的!”巫婆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砸的就是你这老狗。”又一块石头飞来,当胸一撞,巫婆四脚八叉仰面倒下。
臭泥、粪球急雨似的飞来,把个老巫婆涂得满身满脸的都是,像个黑鬼,躺在地上嗷嗷嚎叫着求饶。
去病请求饶过巫婆,攻击才停止下来。
老巫婆挣扎着爬起来就跑,抱着脑袋,嗷嗷惨叫着,掉了一只鞋子,跌跌撞撞冲入内室,门子咣当一声关上,再也不敢出来了。
去病隔着门子嚷道:“你的狐仙比我的狐仙如何?”
半天没人回应。
“你只答我一句话,我保证他们不会伤你。你要不说,我的牛脾气一犯,让他们把你这儿砸个稀巴烂。你的饭碗子一辈子可就没了。”
巫婆没办法,拉开一道门缝,偷眼望了望,猛地一下拉开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你老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都是小巫的不是。我以后再也不敢逞能了,我们甘拜下风,你家仙人才是上上仙呀!”
去病大笑道:“都听到了吧!我们才是仙家第一呢。”
大手一挥:“走。”率领众狐得胜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