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1 / 1)

去病去看望叔叔,两人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叔叔摆下酒菜招待他,去病向来嗜酒,喝得烂醉如泥,当晚宿在叔叔家。

第二天一大早,去病就辞别叔叔,早早的往回赶。

半路上,看到一个女孩儿,抱着个大包袱,孤孤单单、步履艰难的往前赶路。

去病兴冲冲的赶上去,跑到女孩儿前面,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倒退着走着,笑嘻嘻的问道:“小娘子,怎么这么早一个人就出来了,不怕吗?你要去哪呀?要不要我陪着你走?”

女孩儿头也不抬,眼也不望,阴着个脸:“行路之人,素不相识,何劳相问,别烦我。”

去病不甘心,嘻嘻笑着:“谁让我这么好心呢,就喜欢给人分忧,看妹妹愁眉哭脸。一定有什么难处?不妨说说,让哥哥给你排遣排遣,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女孩儿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小女子是个不幸的人。父母贪图钱财,全然不顾我的感受,硬生生把我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奴家本来私下喜欢本村的一个男孩儿。父亲嫌他家穷,死活不答应,生生把我们拆开。自从进了那家家门,受尽屈辱。他家大老婆凶悍泼辣,好生厉害,每天找茬打我骂我,打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新伤疤摞着旧伤疤,还让我住草棚,吃狗食,我实在受不了了,逃了出来。”

“你要到哪里去?”去病望着她。

“逃亡之人,哪有定所,我也不知去哪里。”姑娘迷茫的摇摇头。

去病道:“我家离这儿不远,不妨先住到我家,如果以后有了合适的地方,再搬出去。你看怎样?”

姑娘听了脸上有了笑纹:“好心收留,十分感激。”

去病接过女孩儿的包袱,扛在肩上,领着姑娘,边说边笑往回赶。

到了家,女孩儿环顾室内,问道:“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呢?”

“我正吃斋呢。”去病抿嘴笑了笑。

“这房间不错,我很满意。如果你可怜我想让我活下去,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呀。”

“这个不劳你说,我既然把你领回家,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他把她安排到一个隐蔽的房间,让她住下来。

一天,去病回到家中,把女孩儿的事儿偷偷告诉了青凤,青凤疑心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劝丈夫把她送走。去病不听:“人在落难中,实在是苦啊,该帮一把就帮一把。”

“别耍花花肠子,你当我看不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儿,一个独居男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处,你敢说你没有私心?看得出来,你沾花惹草的老毛病又犯了。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算什么?”青凤直视着他,想从丈夫脸上找到答案。

“瞧瞧,醋坛子打翻了吧,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凡事总往歪里想。好像男人除了男女那点破事,就不会干点儿正经事了。不要门缝里看人。我收留她,完全是为了帮她,做善事,积阴德,也为我的斋事添些功德。如果我打歪主意,我还能和你说嘛,这几天,我们各处一室,我一手指头都没动她。我可以对天发誓。”去病说着,举起一只手来。

青凤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好,我信你,信你。只是天长日久了,总不是个事。有了机会,一定把人家送走。千密万密,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走了风,堵悠悠之口可就难了。再说,失主若是找来,告你个拐骗罪,报了官,麻烦可就大了。”

“所言有理,去病谨记在心,一定照办。”去病笑着点着头。

一天,去病到集市上买些零用,刚结完账,一只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回头一看,是位道士,冲他笑咪咪的望着。

“请借贵步,贫道有话说。”道士伸手相邀。

“好吧。”去病答应道。

两人来到僻静处。“我不认识你呀,你有啥事?说吧。”去病瞪大眼珠子问。

“我跟着你很久了,看你身上鬼气缭绕,特此相告。”道士望望他。

“鬼气?”去病望望自己,“不能吧,我又没有碰上鬼呀怪呀的。你看错了吧?”

“没错,你身上鬼气确实很重,不注意会对你不利。”

“是嘛,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是个胆子大的人,什么鬼呀祟呀的,我才不放在眼里呢。我不怕!”说完,掉头就走了。道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去病边走边想:“这些牛鼻子老道,专门会骗人,打着驱鬼消灾的旗号,骗人钱财,这些把戏我见得多了,我老耿才不上当呢。这指定说的是那女孩儿,明明是个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是鬼呢?”

到了家门口,见院门从里面插着,心里想,怎么大白天的插起门来?哦,她准是怕被人看到。做事挺机密的。他翻过墙头进了院子。

房门也紧闭着,去病心下生疑,轻手轻脚走到窗下,伸头向里窥看:见榻前站着女孩儿,将身一转,变成一个狞恶的厉鬼,面皮翠绿,两眼猩红,獠牙森森,长舌嗒嗒。去病心下一惊:“坏了,真让老道说中了,她真是恶鬼。”不由的头皮发麻,心头发紧,脚底生出凉气。

恶鬼哈出一口气,榻下飞出一个人来,落到榻上,那人手脚绑着,嘴巴堵着,身子还在扭动。厉鬼向他脸上吹上一口气,他的身体渐渐懈了,凝住不动。

又一团紫黑的雾气吹出,罩住那人的身体。等雾气消散,那人chiluo着爬在床上,堵嘴的破布、捆绑的绳索都不见了。

厉鬼用手轻轻一划,那人背部皮肤裂开一道长口子。

抓起那人手脚向下一抖,蛇蜕皮似的,一团赤红的人肉跌落床头,软浓浓的人皮在两手间颤动。

厉鬼血口一张,咬断了那人脖子,抬起头来,狞笑的脸上沾满血痕,两手抓着头吧咂乱啃,稀溜溜的啖肉声,噶渣渣的断骨声,聒耳盈室。去病看得心直颤,腿直抖。他从未见过这惊悚的一幕。

厉鬼吃罢,将剩下的身子推到榻下,把人皮铺到榻上,抓起彩笔在人皮上画起了人的眉目,模样栩栩如生。画好后扔掉笔,把人皮抖了抖,披在身上,一转身,又变作妖俏的女孩儿。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卖弄风骚。

“我把恶鬼领回了家,坏了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会被吃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去病越想越怕,悄然离开窗口,腿软的不能举步,像龟似的爬着逃了出去。

来到街上,稍稍定了定神:“去找道士吧,他既然能瞧破机关,就一定有办法。”他四处寻找,四处打听,在野外的道上,找到了道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长救我,我真遇上恶鬼了,吓死人了。”把见到情形诉说一遍。

道士手捻长须,沉吟片刻:“她也是修炼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气候。我不忍心伤她。这样吧,把我的拂尘拿去,挂在门口,吓走她算了。”

去病回斋所路上,碰上青凤,青凤问他为什么拿着拂尘,去病说明原因。

“这样看来,斋所有危险,去不得了,家里睡吧。”

“不怕,我有拂尘,她不能拿我怎样。”

“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我自己能对付。再说正是斋期,有女人在身边不合适。”

回到斋所,去病把拂尘挂在门头。一更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去病抖抖索索,不敢到窗口去看。

女孩望见门口的拂尘,止步不前。咬牙切齿,气恨不已:“谁放的拂尘?谁放的拂尘?——好啊,算你狠。”逡巡半天才离开。

不一会儿,女孩又返回来,站在门口大骂:“妖道逞能,想吓住我,没门。到嘴的肥肉,岂能吐出去。”取下拂尘扯碎了,丢到地上,打破房门冲进屋里。去病想从床上逃开,被女孩扳回来,女孩儿幻成厉鬼模样,狞恶的瞪着去病,两只尖利的爪子伸向他,去病惊恐得瞪大眼睛:“不要,是我救了你,给了你住处。你不能恩将仇报。”

“为什么用拂尘吓我?我不会放过你。”发狠的将利爪一划,嗤啦一声,去病胸膛裂开,心脏在淋淋漓漓的血肉间簌簌抖动。厉鬼俯下身去……抬起头来时,血肉沾了满脸,喉间一块状物咕咕而下,她丑怪的伸了伸脖子。

第二天一大早,青凤不放心,带着丫鬟儿一起到去病的斋所。见院门房门都敞开着,觉得事不好,急忙奔进屋里,去病仰躺在榻上,腔血狼藉,身体冰凉。青凤抚尸大哭,边哭边数落着。

青凤让丫鬟儿去告诉学礼,自己守在屋内。

学礼骑快马找到道士。

“恶鬼真可恶,敢坏我拂尘。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本可怜她,她却不识好歹,看来我非得收拾她不可了。”和学礼一同骑马来到耿宅。

“幸亏没逃远。”道士举目四望,问道,“南院是谁家?”

“我住在那里。”学礼道。

“就在你的家里。”道士用拂尘指指。

“不能吧,我出来时,并没见生人进去。”学礼不相信。

“回去问问就知道了。”道士微微一笑。

两人来到院中,一个老仆正在打扫,学历上前询问。

老仆道:“少爷出门不久,一个老婆婆来到家中,请求帮佣。少奶奶把她留下了,说等少爷回来再做定夺。现在屋里等着呢。”

“正是她。”道士说完和学礼一起走进屋里。

道士仗剑在手,朗声道:“孽鬼,还我拂尘来!”

老婆婆看到道士,脸色骤变,想夺门而逃。道士抢前一步,挥剑一击,老婆婆颓然倒下,人皮哧溜脱落在地,变成恶鬼,像猪一样嚎叫着:“道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道士轻蔑地一笑:“我本念你修行不易,想留你一条性命。不想你不思悔改,变本加利,残害性命,蔑视贫道,坏我拂尘,罪在不赦。今天我要为民除害。”举起桃木剑,咔嚓一声,砍掉她的头颅。恶鬼的身子渐渐变成一股青烟,像蛇一样盘旋成一团。

道士取出一个葫芦,拔去塞子放在烟中,葫芦如嘴吸气,兹兹有声,瞬息烟尽。道士盖上塞子,把葫芦放进口袋。

两人一起去看人皮,眉眼手脚,无不具备。道士捡起来,像卷画轴一样卷起,也放入口袋里。

道士要告别离开,青凤赶回家中,和学礼一起跪下,恳求道士去救活去病。

道士说:“我道术浅薄,不能起死回生。”两人痛哭流涕,拉住道袍,爬在地上不起来。道士沉吟片刻:“这样吧,我给你指点一人,或许能救活他。”

青凤急问:“什么人?”

“集市上有个讨饭的疯子,时常躺在臭粪堆上。”

“我认识他。”学礼对母亲说。

“你们去求他,或许有办法。如果他卖疯卖癫,侮辱夫人,请不要发怒。”

母子二人来到集市,集市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熙攘的人群中,他们看到了疯子,正手舞足蹈,阴阳怪气的哼着俚俗的小调,头发又长又乱,遮住了双眼,脸上粘着粪泥,粘嗒嗒的鼻涕拖着有三尺长,衣服破成一条条一缕缕,脏污不堪,蛆虫乱爬,臭不可闻。

青凤老远就跪倒地上,爬着赶上疯子,跪在疯子面前。

疯子伸长脖子,做个鬼脸,嬉笑道:“娘子好,行此大礼,莫非喜欢我妈?”疯疯癫癫扭动身子围着她转,嘿嘿哈哈的疯笑着。

“我丈夫的心被鬼吃了,求您把他救活。”

“人人都说我疯癫,我看有人比我疯。人死还能再活?我是阎王吗?痴人!痴人!”疯子手点着青凤,蹦跳着,乐不可支。

“有高人指点我来找您,请不要推脱。活命之恩,定当厚报。”青凤坚持道。

“让开,别耽误我行乞,饱汉不知饿汉饥。没看我肚子瘪瘪,兜儿空空吗!”疯子用棍子在青凤身上一阵乱打。学礼扑上去护住母亲:“别打我母亲,要打打我。”青凤一把把他推开了:“闪开,有多少罪我来受。”

疯子觑眼看看这对母子,咂咂嘴:“有抢着要钱的,有抢着要吃的,还有抢着要挨打的?怪哉,怪哉!”

看着母子俩相依相偎,不离不弃。疯子换上一副笑脸,伸长脖子,喉间咯咯有声,吐出满把浓痰,把鼻涕拧下,搅在一起,咕咕浓浓的伸到青凤眼前:“想让人活命,先把它吃掉。”

青凤皱皱眉,面有难色。疯子眼含邪笑直视着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手画脚,议论纷纷。道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清风闭了闭眼,强忍住恶心,俯下头去,一口口吃下。到了喉间,觉得硬如丸子,咕咕而下,停在胸腔不动了。

疯子大笑着,脏手捏捏青凤的下巴:“行了行了,娘子,我的事办完了,我该走了!”分开人群,颠颠狂狂,向东而去。

母子二人尾随着他,见疯子晃晃悠悠进了座道观,急忙追进去寻找,前前后后找遍了,却哪都没找到。

回到家中,青凤又痛又悔,痛的是丈夫的死亡,悔的是吃了那腌臜之物。伏在丈夫尸体前嚎啕大哭,边哭边收拾丈夫的残躯,想着丈夫的种种好处:“好人呀,你去了,为什么独独撇下我一个,让我也跟随你去吧。”

青凤伤心欲绝,声嘶力竭,心头一阵阵泛呕,觉得胸中有块硬物,要奔突而出。口一张,一团血红的肉块嗒然落下,滚落胸腔。细细一看,原来是一颗人心,突突跳动,热气蒸腾。

“心耶,是心!”青凤瞪大惊奇的眼睛,“真是天助我也,丈夫有救了!”急忙用手抱住尸体两肋,使伤口合拢。喊来学礼,一人抱紧胸部,一人用布幅扎紧。

过了一会儿,尸身胸部有了颤动,布下升起袅袅的热气。摸摸尸体,渐渐有了体温,青凤又给盖上一条被子。母子两人欣慰的对视着。

到了半夜,学礼掀开被子,把手放在鼻前,兴奋地喊道:“父亲有呼吸了!”

第二天天亮时,去病睁开了眼睛,看到守候在身旁的母子二人,露出一丝微笑:“真像一场梦呀,死而复生,又看到了我的亲人,活着真好!”

青凤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去病感慨万端:“怪我一时糊涂啊,鬼迷心窍,美丑不分,善恶不辨,终因执迷而丧命,带累着家人受屈辱,可悲呀!还好有道人、疯人这样的好人,扶正祛邪,才使得迷途之人有再生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感恩戴德呀!”

青凤、学礼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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