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货船的航行时间比萧清预想的要长上太多,他是上了船两天以后才知道这艘货轮竟然是要横穿越加勒比海这片世界上最大的内海,一趟航程下来要花上整整十天。
萧清只身坐在甲板顶头的栏杆上,狠狠叼着着一跟滤嘴都快被他咬掉的烟头。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潮湿的海风吹的发霉了。
——是的,他抽烟了,而且抽了好多根。然而不,他并不是无聊,他是心中烦躁,而显然眼前无边无际的蓝并没能带给他多少缓和。
准确的说,是他和zero吵架了,就在他们重逢不久之后。虽然“吵架”这个概念和他们争吵的实际内容都让萧清感到些许荒谬,但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就是他,很,生,气。
一切原因说来并不复杂。萧湛的断言并没有错,萧清并不是什么都没意识到,否则在面对williacarter的时候他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可他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直到zero告诉他事情的始末。所以当预感中他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一部分恰好成为事实的真相,萧清愤怒了。
他无法不愤怒。
原来那天zero离开公寓之后被萧湛截住了,萧湛告诉他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可以既可以保全他自己,也可以让萧清在“海盗”组织内部站稳脚跟。当然萧湛并没有给zero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所以zero只好做好全身的防弹准备,再揣上一袋血浆,硬着头皮去闯旋转餐厅。好在萧湛提前安排了一些掩护的人手,加上那些凶残的毒贩子们并不想在zero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蛋上留下几个窟窿,这场演出才得以顺利告终,只苦了暂时还蒙在鼓里的萧清一个人。善后工作也并不复杂,大人物们并没有质疑这场看上去过于刻意的表演,显然zero在他们的心目中并没有占到什么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那个很有可能举足轻重的yango和他身边得力干将足以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那么事情就回到最开始的一个问题,也就是zero为什么会被萧湛“截住”?萧湛满可以通知萧清这件事,进行周密的计划之后再做行动。就算是萧清可能舍不得zero去冒这个险,萧湛也毫无必要瞒着自己亲弟弟进行这个计划,因为明显这样更容易露馅。换言之,无论如何,这个计划都太冒险了。而且,他本来不是已经通知zero和萧清一起来旋转餐厅了么?
萧清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事情突然生出了什么变故,才使得萧湛迫不得已改变计划,甚至铤而走险。那么这个变故是什么呢?
顺水推舟,不难猜想,变故是出在zero这个人身上的。而再近一步,变故的内容,也不难想通,就是zero想逃,要逃,或者,已经逃了而被萧湛追上、“截住”的。于是萧湛当机立断——你不是不想去旋转餐厅么?很好,我让你想不去都不行!——就生出了其后发生的事情。虽然zero最后是全身而退了,但也算是和撒旦打了个照面,对于现在这个zero(这个还没走出萧湛阴影的zero),足可以吓的他魂飞魄散了。
至于萧清,在瞬间明白这一切之后,尽管知道他哥哥已经再次替他惩罚了那个背叛了他的人,这一次,他却并不想再轻轻松松地原谅这个人。他已经为这场表演投入了太多感情,而现在,当zero亲口告诉他这只是场乌龙,他最开始所有的怀疑都是正确的,他愤怒了——就算自己之所以还愤怒的起来,是因为zero最终还是好端端、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让他更加愤怒的是,没有任何道歉!不仅没有道歉,zero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强硬,甚至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笨蛋白痴弱智儿童”了!
萧清做梦也想不到zero会是这种反应,破口大骂zero是“王八蛋、□养的、白眼狼”,“我萧清今天才认清你的真面目,算我瞎了眼!”
可这样一来却惹得zero比他更火,一句“你他妈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我zero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差点让两人大打出手。
后来萧清一气之下摔门而去,zero倒也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之后几天,萧清就一直在甲板上,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回到舱室里和zero见一面,然后蒙头大睡。好在作为一艘远航货轮,船员们多是烟酒不忌,萧清向船员们买够了烟,之后就开始一根接一根。
总之,老烟枪也好过瘾君子。萧清在心里怨念地想……也不知道zero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算了,想起他就来气!
其实说起来,海风和时间早已让萧清彻底冷静下来,他的理智告诉他zero说并没有错,他zero其实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够不顾一切,拼上自己性命,只想带萧清逃走的那个人绝对不会zero,在那场闹剧中一切让萧清感动或者憎恨的部分,都只是表演——大概,除去他唇角那一抹该死的自以为是的微笑。
是的,这就是zero,那个他认识的了解的zero,那个心思缜密、冷静沉稳、阴险狡诈、永远给自己留好后路的他的zero。如果他任何做出ooc(outofcharactor)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就算这件事情的对象是萧清。
其实,到这份上,萧清反倒不怀疑zero对自己的感觉了。虽然他还是说不清zero对自己和自己对zero到底是不是同一种感情,但他知道zero很少会这样爆发——和他自己一样的爆发。他倒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如果这不是ooc,就说明zero真的很恼火萧清总是被人欺骗,真的很在乎萧清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换句话说,zero很愤怒萧清直到现在都不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时他也很担心萧清这个小笨蛋今后还要掉进多少陷阱。
想到这里萧清稍稍地释怀了一下,不过这一切加起来也依然无法平复自己积蓄下来的情绪。他还是很生气……就是生气……莫名其妙、其妙不莫名的生气!
除非zero来道歉,其他什么都别想让他消气。
这一天已经是他们在海上的第六天了,整个航程进入后半段,萧清的气未消,焦虑倒是与日俱增。因为自从六天前yango把他送上船之后,萧湛那边就再没了消息,萧清越来越觉得他是真打算把自己扔在海上不管了。虽然这样也好,但倘若萧湛万一另有安排,那么他是什么用意呢?
跨过加勒比海的对岸就是多米尼加,萧湛是想让自己回到terpol手里送死?又或是一个全新却又危机重重的地方,比如萧清打听到他们所在的这艘货轮的目的地其实是海地的首都太子港,而海地又恰好是中国维和部队的大本营。无论哪种选择,萧清的处境都很不乐观。这时候他最想做也最该做的是和zero商议一番,但鉴于他们目前的冷战局面,萧清宁愿自己憋着。
萧清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船舷上。也就是这时候他远远地看见离他最近的船舱门后闪出一个人来——准确地说是走出一个人,不,两个人来;再准确点说,是一个不知名的海员带着zero从舱门后亦步亦趋地走出来。
萧清哼了一声,故意偏过头去,却用余光瞥着那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甲板,zero低头和那个子矮小的海员说了些什么,然后海员离开,zero从兜里掏出盲杖展开,朝萧清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萧清原本不想理他,可又实在有点担心某人一个不小心越过栏杆翻进海里去,于是终究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正确位置告知对方。
zero很快找回偏移的方向,却不等萧清说话,就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萧清愣了一下,看到他手里拿着个卫星电话,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半晌才伸手接了过来。
萧清往旁边走了两步,把电话放到耳边:“喂?”这倒并不是怕zero听见,只是他们距离过近,让萧清有点不太舒服。
“萧清。”电话那头马上回应过来,萧湛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现在才来电话?”萧清终于还是没忍住,知道是萧湛就立刻质问道,“这都第几天了?”
电话那头似乎对萧清过于“亲切”的回应颇感无奈:“你不是急着找我算账么?我干嘛上赶着挨你的骂呀?再说了,你个大少爷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不得给你收拾摊子么?”
萧清冷笑了一声:“别把你自己说的跟个圣人一样,摊子是我留下的么?还不是你自找的?”
电话那头停顿了三秒,萧湛突然沉声说道:“别把你自己想的跟个债主一样,别人不欠你什么,别不识好歹!”
萧清听完这话愣了不止三秒,心想最近可真是奇了怪了,zero也好萧湛也罢,一个个都跟吃了炸药一样,就等着他来点这个火呢!可仔细想想,自己倒也真是有点过分了?至少萧湛从没做过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而事实上,他们兄弟重逢这些日子已经让萧清有了点从前的那种万事有哥哥罩着的感觉。
这事可当真不妙,萧清摇了摇头,坚定了语气:“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一个个装深沉,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前说一声能死人么?你以为你和尚啊,打什么禅机?”
萧清这话当然不止是说给萧湛一个人听的,他也知道zero那边能把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不能肯定对于这番话zero到底能理解多少。他自己好久不说中文,此时也只不过是图个嘴上痛快罢了。
“自己没脑子就别怪别人没说清。”萧湛冷冷地回了一句,萧清隐约觉得这话从前在某人嘴里听到过。
然而萧湛似乎不愿再继续无意义的争吵,立刻又补了一句:“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你还是盯着前面,别连眼睛也不长了。”
萧清本就是没理也没讲理,自知无趣地哼了哼,也随之进入新的话题:“海地?你来真的?我才刚在‘海盗’站稳脚跟,你就让我往维和警察里扎堆?”
萧湛解释道:“这事可不是我安排的,你以为williacarter那么好糊弄,就让你这么轻易过关?”
萧清暗想也是,把一个叛逃的中国籍terpol放进中国维和警察的驻地,这绝对是考验他的好方法啊……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萧湛见萧清没说话,随即宽慰道,“毕竟你的目的地不是海地的本岛,这次的任务也用不着接触到维和部队。”
萧清半愣着神,听萧湛交代完他接下来的任务。
“……自己保重,记得不要相信任何人!”萧湛最后说道。
萧清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zero,但口中却道:“那么连你也不能相信了?”
萧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相信过我么?”
关于这点,萧清只好叹气:“我有不相信你的权力么?”
挂断电话,萧清把电话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回zero身边。
“海地,嗯?”他看向zero,十分不满于自己主动破冰这个事实。
zero不知如何找到了萧清留在船舷上的香烟,轻轻吐出一口烟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ta,piratefthecarrib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