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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之柱石(1 / 1)

花未晞见老僧口中提到师父姓名,好奇道:“高僧竟认得师父?”老僧好而不语,抬头看着苍茫夜色,见帝星暗弱,紫相在戌,仰天说道:“不知这天下又要换成谁家姓氏,可怜了天下苍生。”说罢,抓起紫金葫芦,拿掉瓶塞,往口中倒起酒来。只见老僧如久渴之人喝水解渴一般,咕噜咕噜咽了几口,刚喝了没几口,眉头紧锁,大叫道:“不好!”花未晞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恐慌,问道:“怎么了,高僧?”老僧将紫金葫芦使劲地摇了摇,舔了舔酒壶口,吧嗒吧嗒了几下嘴,叹气道:“竟然没酒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严泰一听,心中暗笑道:“这老者虽是个和尚,却不守一点清规戒律,如此嗜酒如命,也是一奇。”老僧盖上紫金葫芦面露焦急之色,浑身没劲,似得了一场大病,说道:“两位施主,有缘再会,洒家得去寻些酒来垫嘴。”说罢,便消失在树林里了。

花未晞本欲追问老僧来历,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得作罢。此时已是北斗初横,东方欲白,两人在附近寻了一处山洞歇息。花未晞心中忧虑:“虚灵不昧珠是本派的镇派之宝,如今却在严泰的肚子里,可如何是好?如将他带回洛神宫,师父不会剖腹取珠?如放跑了他,我如何回去向师父交代?”花未晞侧眼看了看一旁的严泰,左右为难。严泰忧心师父安危,也焦急不安,难以入眠。

花未晞和严泰各有心思,皆是一夜未睡,如此这般捱到天亮。花未晞见天已大亮,自己又无法入眠,便起身整理了头饰和衣服,来到附近的河边清洗漱。严泰此时也起身来到河边,看见花未晞,说道:“你也起这么早?也是一夜没睡着?”花未晞转过脸来,看见严泰一脸黑眼圈,关切地问道:“你满脸黑眼圈,难道有什么烦心事?”正巧,严泰也心有灵犀地如此问道。二人先是一愣,接着相视一笑。花未晞急忙转过脸去,对着平静如镜的水面,撩起了几缕长发,左右翻看着。水面倒影出了一个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的女子脸庞,美丽的脸庞只是有了些紫黑色眼圈的瑕疵。

严泰见花未晞借着湖面仔细打量自己,说道:“你天生丽质,这点黑眼圈不影响的。”花未晞脸色一红,心中不禁欢喜。严泰并未察觉花未晞神情变化,接着说道:“既然你我都睡不着,不如先进扬州城内找家酒肆,寻些吃的。”花未晞手指盘弄着长发,微微点了点头。

南北朝时期,受战乱影响,大量百姓举南迁,躲避战乱,原来渺无人烟,瘴气避天的南方逐渐发展起来。唐朝中后期,大唐帝国实力大不如前,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权,丝绸之路逐渐被吐蕃、回鹘、大食三个民族把持,大唐为增加财政收入,缓解财政压力,借助大运河逐步开通海上丝绸,扬州益州借此逐步成为全国经济中心,素有“扬一益二”之说。

严泰和花未晞二人走在扬州城内,路边左右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满目繁华,抬头远望,扬州渡口帆樯如林,商贾如织,新罗、高丽、日本、波斯、大食、婆罗门、昆仑等各种肤色客商云集,皆头戴锦绣浑脱帽,身着翻领窄袖袍,脚踏透空软锦鞋,一副胡服装扮。花未晞常年居住洛神宫,很少有机会外出,更不用说走如此之远,自然没见过这般繁华,心中兴奋不已,不禁感叹道:“原来我只以为我们洛神宫是人间仙境,现在才知道这扬州城胜出百倍。”严泰在一旁说道:“那是,不然为何会有‘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一说?”

说话之时,路边一僧人双腿盘坐,偎依在墙角衣衫褴褛,双眼紧闭,身前放着一个破旧瓷碗,与这繁华的扬州城格格不入,甚是可怜。花未晞见了,竟忘了自己的诸般不如意,面露愁容,指着僧人同情道:“这老僧这般年纪却在乞讨,真是可怜。”严泰看着老僧,联想起自己的师父,心中暗忖道:“这老僧虽穷苦,但未受人折磨,不知师父如今受到了何种非人待遇,是否健在人世间。”严泰为师父集点福德,便走上前去,在老僧破旧瓷碗里放了一锭银子,说道:“老僧,送你一锭银子,去买些吃的吧。”老僧慢慢睁开眼睛,慈祥目光看着严泰,双手合十,说道:“谢谢施主,施主如此宅心仁厚,日后必有福报。”老僧脸上满是污渍,遮挡了容颜,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双手合十之际,如佛陀降世,看得严泰竟呆住了。

严泰愣了半晌,缓过神来,心中好奇道:“一个路边乞讨僧人,如何有这般气质?这老僧好像在哪里见过。”严泰欲上前询问,这时,路边突然跑出一只花瓣形状鬃毛的五花马,从严泰和老僧中间穿了过来,严泰和老僧二人皆躲闪不及,被撞倒在了路上。五花马也受到了惊吓,两只前掌高高跃起,险些把马上的人掀翻在地。马上的人吓得脸色卡白,他紧紧拉住缰绳,总算安抚住了坐骑。严泰抬头望去,见骑着五花马的人头戴袱头,身着紫色管饱,手拿浮尘,一副太监装束。严泰欲发作痛骂这人骑马不看行人,谁知,这骑马太监反倒一脸凶恶模样,破口大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冲撞了我王总管的马,找死!”说罢,调转马头,奔向严泰,遂即拉起五花马的两只前蹄,向严泰头上踏去。

正在这危急时刻,突然一个金色身影闪到严泰身前,双手一伸,抓住了踏下来的马腿,双脚扎出马步,然后大呵一声:“倒”,腰部手臂一个用力,便将五花马扳倒在地,引起路人一阵惊呼。王总管随着倒地的五花马,滚落在地,吃了一鼻子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王总管遂即翻身站起,不顾身上的灰尘,指着金色身影怒道:“你竟敢掀翻我的马,你知道我是谁吗?”金色身影头也不回,只是伸手扶起严泰,问道:“小兄弟,没事吧。”严泰幸有此人相救,感激不尽,连忙回道:“我没事,多谢义士相救。”

王总管见金色身影竟不屑回头,胸中怒火烧得更旺,大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金色身影义正言辞地说道:“本人安仁义。你一个小小内宫总管,仗着朱延寿得势,在这里胡作非为,伤我吴国百姓,弄得怨声载道,不怕我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吗?”王总管听了此言,胸中怒火依然难消,欲上前理论,被身旁随从拦下,低声说道:“王总管,这安仁义武艺高强,我等几人上前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乃是皇帝身边红人,虽陛下身染重疾,但目前仍不适合与这安仁义结怨。您还有要事赶往朱刺史府中,不便在此多生事端。”王总管听了有理,便压住心中怒火,叫道:“姓安的,咱们的长日后再算,我们走。”说完,便召集手下骑上马走了。

安仁义见王总管离去,也不过多理会,转过头来,严泰见安仁义头戴介帻冠,顶系红缨,身着金色细麟铠,铠胸雕琢虎吞,腿束吊腿,腰带佩剑,十分英武,不禁暗道:“吴王有此英勇大将,能一统江淮也不为稀奇了。安仁义看着严泰问道:“小兄弟姓甚名谁?”严泰答道:“我叫严泰。”安仁义上下打量着严泰,说道:“小兄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严泰见安仁义一眼认出自己不是扬州人,心中好奇,问道:“义士怎么称呼?如何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安仁义哈哈哈大笑三声,声音洪亮,气息充足,他说道:“我叫安仁义。小兄弟口音不似本地。刚才王总管骑马撞了你,你似要与他争辩,如是本地人谁人敢如此?”严泰不明就里,好奇问道:“明明是这王总管骑马撞了我严泰,怎么上前争辩反倒成了不是?”安仁义叹了口气,面露愁容,说道:“哎,一言难尽,如今吴国.......”

正说话间,花未晞赶到严泰身边,上下打量着,后关切问道:“你没事吧。”严泰回道:“我没事,只是那皮马撞到在地,勒出了些伤口罢了。”花未晞听严泰说撞出了些伤口,连忙说道:“在哪里?严不严重?我看看。”严泰想起了先前乞讨老僧也被五花马撞到,他年纪颇大,怕是受不了这冲撞,便向花未晞身后寻去,却未见老僧身影。严泰心中疑惑:“这老僧模样不像乞丐,看着也十分面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如今被马撞到,又转眼消失不见。”严泰内心思索,没听见花未晞说了什么,花未晞见严泰不回答,又急忙问道:“你伤的重不重?伤口我看看。”严泰思绪被打断,就索性不在追究,看着花未晞,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戏谑地回答道:“伤这里了,你也要看看吗?”花未晞一看如此,顿生满脸通红,似羞似怒地转过脸去。

花未晞一颦一笑都看在安仁义眼中,他盯着花未晞微笑地说道:“小兄弟的妻子真是美若天仙,让人羡慕不已。”花未晞听了安仁义如此说,脸更红了,她低头盘弄着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不是他的妻子。”说完,眼角余光瞅了瞅严泰。严泰也急忙解释道:“她不是我妻子,我俩是一次机缘巧合认识的,我身负她门派镇派之宝,要和她回门派走一趟。”花未晞听见严泰话语,似松了一口气,但一抹失落从脸颊扫过。

安仁义看了看花未晞,又看了眼严泰,眼神似钢针一般刺入了二人内心,洞穿了二人心思。听严泰如此极力撇清与花姑娘的关系,不由地好笑道:“小兄弟,现在不是,难保以后也不是。我算她日后必是你的妻子。”严泰正欲再解释,安仁义转身招呼花未晞道:“咱们也是有缘,走找个地方喝酒去。”说罢,一把拉住严泰,也不管严泰和花未晞是否愿意,便径直向一家酒楼走去。

来到一家酒楼旁,只见酒楼门头挂着“迎客楼”三个烫金篆字,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对联上写着“是人三分笑,人走茶就凉”。严泰看着这对联不禁好笑,安仁义嘟囔道:“这对联虽不合文理,也不合平仄,但说的是实情。哈哈哈,咱们里面去,这里的茶酒可以扬州一绝。”刚刚走进酒楼,厅内便疾走出一位衣着华贵之人,应是店主。这店主在安仁义哈着腰陪笑道:“我说这树上怎么喜鹊直叫,想必是有贵客登门,原来是安刺史大驾光临本店,欢迎欢迎!”说罢,便往店内迎着,店内室宇精美,铺陈华丽,真是个好去处。“赶紧去上等天字号厢房给安刺史打扫干净。”店主一边指使着手下扫堂人,一边将安仁义往里迎。跟随着店主,走过外厅,穿过一扇屏风,来到内院,只见画栋雕檐,珠帘绣幕,仙花馥郁,异草芬芳,巨石清泉霞映澄塘,茂松修竹凤翥龙翔,如此美景如仙境一般,严泰不禁暗自赞叹。穿过内院又走了几步,来到一间厢房。刚至房门,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了人来,花未晞连连赞道:“好香!”入房向上壁看时,有吴道子《云行雨施图》,左挂颜真卿《裴将军诗》真迹,写的是: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将军临北荒,恒赫耀英材。

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

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

一射百马倒,再射专万夫开。

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属。

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案上设着陆逊三尺长剑,一边摆着文仲的狼毫趣÷阁,下面设着刘邦与韩信用过的茶几。如此富丽堂皇地房间装饰,严泰惊地呆在了原地。

店主将安仁义迎入厢房后,说道:“安刺史,这厢房一直给您留着,从不接待外人。还是老规矩,给您上份蟹黄包,来份老鸭粉丝汤,再来坛剑南春酒。”安仁义点头认可,说道:“在照样上些可口小菜。”“好嘞。”店主随声应和道后,便退出厢房,顺手关了房门。

安仁义、花未晞和严泰围着茶几盘腿而坐,严泰心中疑虑未消,问道:“安大哥,这王总管骑什么来头,撞了人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安仁义说起王总管,便咬牙切齿起来:“王总管乃是吾主吴王身边一个管事太监,因傍住了朱延寿,行事才如此嚣张跋扈。”严泰心中疑虑不减,反而增多,便接着问道:“朱延寿?这吴国主事之人不是吴王吗?一个管事太监应该尽力服侍好主事之人,为何却又舍本逐末傍结起他人来了?”安仁义说道:“哎,一言难尽。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主吴王乃是宽仁雅信之人,招合遗散,与民休息,政事宽简,深得百姓爱戴,国力日强,大有一统南方,做望天下之势。”

说道此处,安仁义不住摇头叹息:“可惜,吴王在外出征战之时,遇到一位美人,便是如今吴国皇后王氏。这王氏妖艳狐媚,吴王被迷得神魂颠倒,终日偎依在后宫脂粉乡中,将国家大事全部抛诸脑后。王氏有个哥哥叫朱延寿,这个朱延寿本是市井流氓之辈,因其妹妹被吴王宠信,便借助裙带关系,爬上了寿州刺史之位。这人得志便猖狂,前年,吴王突发眼疾,无法处理政事,便将全部大事交于朱延寿处理。朱延寿权力与日俱增,渐有不臣之心,暗自拉拢田馥,结成党羽,羽翼已丰,恐怕这吴国不久就要变天了。”

正说间,三五人敲门而进,手捧琉璃盏,精美无比,盏内装着各色珍馐美食。送食物之人退出厢房后,安仁义说道:“菜肴已经上了,咱们先填饱肚子。”指着身边的两盏琉璃碗,示意花未晞和严泰两人品尝,说道:“这是我们吴国的美食蟹黄包和老鸭粉丝汤,如没吃过这两样美食,是断然不敢说自己来过扬州的。”花未晞和严泰二人早已饥肠辘辘,见安仁义行地主之谊,便也不再客气,纷纷饥不择食地吃了起来。花未晞乃是女儿身,虽也饥饿非常,终究讲究些吃相。严泰则无所顾忌,抓了一个蟹黄包往嘴里送,这一口下去,蟹黄包内汤汁溢出,烫得严泰嘴张大开,忙用手去扇,边扇边说道:“怎么这么烫?”花未晞见严泰如此狼狈,强忍着笑意,向严泰递过了自己的丝巾。

安仁义爽朗地大笑道:“严兄弟,这蟹黄包不同于普通的肉包子,这皮儿除了包着美味的蟹黄和蟹肉,还包着原味鸡汤。食用这蟹黄包需要先将外皮扎个缝隙,沿着缝隙小口嘬完皮内汤汁,再吃皮内的馅儿。”严泰尴尬地点了点头,依安仁义所说品尝起了蟹黄包,外皮薄如纸,吹弹即破,入口即化,轻嘬一口,汁液肥美,肉馅更是蟹香四溢,肉质弹滑,确是人间美味。

安仁义与严泰、花未晞边吃边交谈着,安仁义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开怀大笑,气氛十分融洽。这时,门外一人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严泰见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身长七尺,方额隆准,修上短下,甚是英武。这人目光扫视了整个厢房,最终落在了花未晞身上一刻也不离开了。花未晞被盯得看着满脸通红,低头不语,严泰在一旁见此人如此无礼,心中大为不悦。安仁义见此人站在那里,发起呆来,嘲笑道:“徐知诰,都说你是‘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徐知诰听此一言,知安仁义有意点醒自己,说道:“安刺史批评的是,圣贤说‘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我无礼了。”说罢,便屈身向花未晞赔了礼,问道:“姑娘如此倾国倾城之貌,如洛水之神一般,今天在这里能够遇见,徐三生有幸,请问姑娘芳名。”花未晞低头不语,严泰抢到花未晞身前,挡住了徐知诰,说道:“我叫严泰,她叫花未晞。不用多礼。”徐知诰见花未晞不做回答,反倒被一个少年抢着回答了,自觉无趣。

安仁义问道:“徐老弟来此不单单是为了取次花丛的吧?”徐知诰尴尬说道:“看见如此美丽的未晞姑娘,差点把正事忘了,吴王今天前往城西大寨劳军,请你护驾。我在城中找你一圈都没找到,便料定你躲到了这里。”安仁义把酒碗摔了个粉碎,义愤填膺道:“吴王劳军城西大寨?那不是朱延寿管理的吗?这朱延寿控制了城西大寨,只怕下一步就是吴国了。”徐知诰哀叹道:“哎,可不是嘛,吴王亲小人,远贤臣,这吴国不知将来是谁人天下了。”安仁义仰起头,对着屋顶叹道:“吴王啊,眼睛失明,怎么心也被蒙了?”安仁义平复了心情,说道:“古人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吴王既有有此安排,我们做臣子的只能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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