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下了个天昏地暗。山壁上的雨水,由涓涓细流汇成了潺潺溪流,最后随着水流的增大,变成了一道夹杂着泥沙、碎石的黄龙,将洞口站立的蒙力卷裹其中。
站在原地的蒙力,稳扎马步,双手交叉着护住面部,苦苦的抗拒着水流。感受着这自然的力量。随着水流的增大,他隐隐有了支撑不住的感觉。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无知和可笑,他的雄心壮志,不能释怀的仇恨和悲愤,居然连这股水流都不如。
冷,痛,无知和渺小,这是蒙力所有的感受。
一块磨盘大小的山石,被雨水冲刷而下,沿着山壁向蒙力砸来。
蒙力除了滚滚的雷声、轰鸣的水流,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更不知致命的的危险马上来临。
一股巨力将岌岌可危的蒙力,吸到洞内。
老人还是若无其事的拨弄着篝火,好像对身边的事情浑然不知。
蒙力堪堪摔入洞中,落石就砸到蒙力刚才站立的地方。蒙力听到响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居然生出逃出生天的侥幸,也在暗暗后悔刚才的任性,不过念头一转,就为自己有这些念头,感觉羞耻和厌恶。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某些念头都厌恶,连逃离危险的本能都感觉羞耻,这个人要么是个偏执的疯子,要么就是圣人。蒙力显然没有想过做圣人,看上去更是个偏执的疯子,但疯子和圣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疯到底,直至死亡的,最后往往成了圣人,半路放手的那个倒成了疯子。疯子和圣人的区别,也许不在是否偏执,而在为什么而偏执吧。就像疯狂的赌徒,要么大杀四方,要么家徒四壁,疯子和圣人都是在用自己仅有的一生,押注自己所执着的东西。
蒙力浑身颤抖的站起身来,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流之上,并不知道自己和水流僵持了多久,但身体早已透支的严重,浑身的痛提醒着他,那是段足够长的时间。
灼烧的胃和早已冷的麻木的身体,驱使着蒙力向篝火靠近。
靠近篝火后,蒙力缩着身子,静静的蹲在篝火旁,感受着篝火的暖热,一种少有的安逸从心底升起。一个念头随之而来,如果此时再有一壶热酒,几块烤肉就好了。
人的欲望就是这么奇妙,一个欲望被满足了,另一个欲望又会很快的生了来,如果任由它蔓延下去,到后来没人会知道发生什么。
“哎!”老人好像非常失望的叹息了一声,从袍子里摸出一酒葫芦,抛到蒙力面前的地上。
蒙力一直都没有机会看清老人的模样,抬头看去,眼前的老人在火光中格外安详,长长的眉毛掩住了眼角,松散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木钗,眼球浑浊却满面红光,不知是火光的映衬,还是原本的肤色。蒙力感觉心头一暖,被眼前的老人给感动了,料想刚才那股吸力,定是老人所为,心中暗暗发誓:将来有朝一日,定会好好报答老人——无论老人有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满足。
看着老人的蒙力,手不自觉的伸向酒葫芦。
老人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这细小的动作落到了蒙力眼中,还没有碰到酒葫芦的手好像烫了一下,缩了回来。蒙力心中蓦地想起,自己此行目的:自己是为浴火冰心而来,自己是满怀抱负而来,为什么短短的时间自己就忘了这些?因为冷和饥饿,就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与其这样反倒不如死了干净。
想到这里,蒙力猛地跪倒在地,冲着老人磕头如舂米一般。
血,渐渐的浸湿了地面。
“好了,好了!”老人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
蒙力感觉一股力量托住自己,无论怎么用力也拜不下去了。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不用再磕头了。我能猜到你想要什么。不如我们好好的坐下说话,好吧?”老人道。
蒙力就地盘坐,面对着老人,道:”老人家,在下蒙力,江湖粗野之人,是纳蒙塔的奴隶,也是这世间所谓的行者。此次前来,背负着兄弟们的众望,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让我变成一个强者。能够带领着兄弟们救出被奴役的人们。恳请老人家能够开恩,让我得到“浴火冰心”的历练。“
老人摆了摆手,道:“你的来意我听懂了,这个先不谈,不如先喝点酒暖暖身子,时间多得很,这些年很少有人过来和我聊天,你不介意和我这个老头子多呆一会吧?”
“怎么会,求之不得,不过还没有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蒙力受宠若惊的道。
“名字不名字的,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如果你非要知道,就叫我欧阳无痕吧!”老人悠悠的道。
“原来是欧阳前辈,在下有礼了。”说着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老人看蒙力这样,也没有阻止。眉开眼笑的,附身将酒葫芦从地上捡了起来,递给了蒙力,道:“喝几口吧。”
蒙力接过酒葫芦,就咚咚的灌了几口。
酒是烈酒,沿着蒙力的食道,一直灼热到胃里,如同在胃里放了一块火炭。
酒是好酒,唇齿间都是馥郁的香味,胃里的酒化成一条条暖热的火蛇,在蒙力周身游窜,让蒙力从刺骨的寒冬回到了春天。
蒙力抿了抿嘴,舔了舔唇,仔细的盖上塞子,递给老人。
老人道:“从你一来,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多了,你有怎样的感觉?”
一来到洞口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短短的一个时辰有何感想?”
蒙力道:“我,我在怀疑自己,苦苦执着的东西是否正确。面对自然之威,我感到了渺小。当寒冷和饥饿折麽的时候,我领会到,一个人自己的欲望才是最可怕的。“
”嗯,很好。“老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的悟性尚可,潜力也算可以,不过想要进行“浴火冰心”的试炼,还是不够的。你的内心已经滋生了很多的欲念,你能感知的只是一部分,剩下的绝大部分你都没有发现。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我还是有办法帮你的。你愿意留在我这里学习和修行么?“
”这个……”蒙力有些由于起来,因为在耶特盟还有一班兄弟等待他回去。
“哎!算了,不能在洞里呆着我也不强求你。对你以后的路,我想给你指点一下。”说着在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蒙力。
蒙力接过玉佩,一股暖流沿着自己的双手,涌进身体,滋润着周身的筋骨。
老人接着道:“这块玉佩源自传说井的那口井,是我无聊的时候打磨的,里面还记载一些治国韬略和战争之道,今天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千万不要做涂炭生灵的事。”
“小子,谨记教诲。”蒙力感激的捧着玉佩道。
“我看你虽然内心淳朴,不过心中积攒的怨念过重,血气方刚容易冲动,我这里有套《冰心诀》的心经法诀,传授给你。”老人说完,就将《冰心诀》传授给了蒙力。
蒙力在洞中洞呆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天还没有亮,老人打断了蒙力的修行,道:“时候到了,你我缘分将尽,在这里再无益处,恐怕会有无妄之灾,现在就起程回去吧!若果有人问起此行的经历,你就说冰心火浴即可,其他的万万不能提及。若以后能如你所愿,希望你能怜悯众生,少做杀戮之事。”说完老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蒙力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老人的话铭记在心。
老人接着道:“日后遇到行者,一定善待,若有心地至诚淳朴,潜力悟性俱佳的,可让他来我处。也许就是化解这无尽大陆,即将面临的劫难的人。以后如果有变,事关国家动荡,天下苍生的可来找我,以玉佩为信物,即可。“
老人说的每一句话,蒙力都铭记在心,又冲着老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消失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中。
回到纳蒙塔的蒙力,殚精竭虑的学习玉佩中的知识,刻苦修炼冰心诀和战斗技巧。六年后终于杀回了纳蒙塔,解放了境内所有的奴隶,实现了当年的愿望。
蒙力讲完了,深深的出了口气,道:”天行,这回你真明白了么?“
闵天行若有所思的道:”姐夫,感觉明白,又感觉不明白,听你这么说,难道我就是要化解无尽大陆,劫难的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么多年,我见过了很多人,其中也有很多行者,只有你你还算得上是潜力和悟性俱佳,而且运气也好的很。“蒙力叹了口气,接着道:”这就是天命吧,你将来的成就一定远在我之上。我所说的关系重大,就是你可能就是那个人。天心难测,谁也不会知道未来会怎样。“
”天心难测?“闵天行喃喃自语道。
”月儿,这么多年,瞒着你的就是这些,其实我没有经历过浴火冰心的磨炼。“蒙力转头对古月道。
”夫君,我想你做得一切都有自己的理由的,你并非是个自私、薄情的人,无论你请与如何,我都会伴你左右的。“古月说着,伸出手温柔的摩挲着蒙力坚毅的面庞。
“姐夫,那我以后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找欧阳老人?”闵天行兴奋的道。
“当然,只是暂时还不行,即便回到了帝都,恐怕你还要呆些时间,因为你对这块土地还不熟悉。等你熟悉了,我自然会让你去的,不过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你们两个都要严格保密,泄露了消息,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闵天行和古月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闵天行听完蒙力说的这些话,感觉和蒙力还有古月间的关系,变得非常亲密。对蒙力更是钦佩和羡慕。想道自己可能是那个扭转乾坤的人,闵天行不禁的热血沸腾,豪情万丈,仿佛摇身一变就能成为开天辟地的巨搫。
蒙力没有答应一回到帝都,就打发闵天行去洞中洞,因为他担心闵天行可能不是他要找的人,希望让闵天行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好仔细的了解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古月听完蒙力前前后后说的这些,女人家的那点心思就没了,不过又担心起来,照蒙力这么说,如果无尽大陆即将遭难的话,那赤链蛇一族恐怕也岌岌可危,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呢,古月开始了自己的纠结。
蒙力道:“眼开着天快亮了,天行跟我出去,交你几手战斗技法,恐怕明天回去的路,并不太平。”
闵天行只好期期艾艾的,跟着蒙力向门外走去。回头看向古月,古月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外面的雪地上,不时传来闵天行的惨叫声,让古月都听着不忍,不过蒙力却不会留手的。
被一次一次打到的闵天行,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天快点亮吧,快点结束这要命的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