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张若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对啊，僵尸是因为我和七……”花生突然想到，僵尸会跑出来的大部分责任应该在他本人身上。是他把七言支走，留下自己处理那些东西的。但是他只顾着对付猰貐，把已经苏醒的僵尸完全忘到脑后了……
“僵尸到我们村和你有关？”张若楠敏感的抓住了重点，神情十分复杂。她有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足以让她对眼前的人产生憎恨。她不能确定这个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但她却从“七言”的眼里看到了闪躲和尴尬。
花生却是被她那句话惊了一下。搞了半天，她原来不知道啊！
“那个……”
花生飞快地转动大脑，想着如何满混过关，七言的声音却忽然在脑海中响起：“算了，我跟她说吧。”
这句话此刻对花生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几乎是七言说完的一瞬间，他就把身体换给了七言，老老实实坐在七言的瞳孔里充当他的眼睛去了。
“解释。”张若楠越看七言的神色越确定自己的想法，直到对方的眼神突然一变，自责和愧疚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出现在眼底，她才克制将要出口的责难，舌头生硬的打了个转，说出这两个字。
“很抱歉，僵尸是因为我的失误，跑出来的。”七言简明扼要的说了结果，对于事情经过只字不提。也许说出完整的事情经过能得到些许理解和原谅，但她毕竟是个普通的女孩，七言没理由让她知道那些根本不应该她知道的事。
“所以，我父母，我们村的人会变成僵尸，都是因为你？”张若楠咬着嘴唇，全身都在颤抖。眼前这个救她的人，竟然是导致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她的幸福，她拥有的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变成再也无法回去的过去！
七言刚要点头，就听花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为什么不把事情讲清楚？”
七言下意识摇了摇头，突然看到张若楠的眼神亮了一些，赶忙又点点头。这个行为在花生看起来极为正常，但看在张若楠眼里却有些不能理解了。七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下了一个承诺：“你愿意的话，我想做你的监护人，履行你父母的义务。”
张若楠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到底是生气更多一点，还是愤怒更多一些。眼里的情绪在不断地酝酿、发酵，她想大声吼，甚至扑上去把他揍一顿，或者把他弄伤，然后给伤口上撒点盐和辣椒粉。
可那些做法并不能缓解她此刻愤怒，也不能让她的父母回来。她只觉得心脏跳得非常快，随时都会跳出来似得，好像失去了呼吸的权利，大脑也被抽空了氧气。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张若楠声音颤抖，歇斯底里的用力喊，声嘶力竭，可听起来却像是被闷在什么地方，像是被狠狠的压制，让她无法将声音放得很大，甚至有几个音节卡在嗓子眼，一点儿声音都出不来，“你他妈的混蛋！你还我父母，你把我的家还给我，把我们村还给我！还给我啊！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死变态！去死……”
七言无话可说。
此刻，他只是垂着头，一手半捂着脸，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张若楠还在骂，尽管骂得很难听，眼眶也红红的，却不见一滴眼泪流淌下来。
可七言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越咧越开，最后竟然抖着身体放声笑起来。
“哈哈哈……是我害了你，还有你们村。哈哈……”七言笑着蹲下身，两手捂住脸。
她可以骂他，可以怪他，可他却不能。他的父母被蛇鬼残害，他该去哪里伸冤，去哪里抱怨？他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想救死扶伤，可他连面对手术台上那具躯体的灵魂的勇气都没有。
“七言。”一直沉默的花生忽然轻声唤了一句，语气是少有的认真，甚至还带着点心疼，“你有家。”
他不知道七言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但他能感觉到他非常孤独。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但他现在很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拥有家人，虽然这些家人对别人来说并不是“正常”人，但他们却比那些“正常”人更值得依靠，会和他一起承受所有的悲欢离合。
矫情的话他说不出，但并不影响他为七言做点什么。
花生把自己的魂魄放大，在不霸占这具身体的前提下，以魂魄的方式拥抱了一下七言的魂魄。
七言没有任何感觉，现在的他对魂魄的感知并不强，除了能感觉到是否受到伤害，其他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但他却从花生那句话里理解他想表达的东西。
“谢谢，花生。”七言说着忽然站起来，向前挪动步子。
张若楠已经不再骂了，似乎那几句话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只是盯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七言，然后看着他张开手臂，将她搂进怀里。
她忽然感觉脸颊一热，温热的液体正沿着脸部的线条流淌，让那张好不容易被清理干净的小脸又变得脏兮兮乱糟糟的。她抬手抹了抹湿漉漉的脸，有点惊讶的睁大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眼眶里久聚不下的泪水已经在脸上蔓延成河流。
“我养你。”七言张开五指扣着张若楠的后脑，将她按在胸口，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我把你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连同我的份一起给你。”
张若楠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她太累了，长时间一个人缩在灶台里的孤独和恐惧，不断膨胀的饥饿感都让她身心俱疲，此刻被搂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竟一点也不想推开，甚至有些沉迷。
不知过了多久，谁也没有推开的意思。花生却忽然从七言肩膀上钻出半个身体，然后指着张若楠说道：“她睡着了，我们怎么回去？”
这几人磨蹭了一下午，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周围虽然不黑，却是有些昏暗了，魂魄状态的花生在行动上也自由许多。
闻言，七言低头看了看，发现张若楠果然已经沉沉睡去，于是想也不想答道：“我抱回去。”
“不是还有我可以附身，然后走回去吗？”花生疑惑。
“那你问我干什么？”七言白了一眼花生，又说道，“不过不许附身，我抱回去。”
“为什么？你居然还特意重复一遍？”花生对七言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再怎么负责，也用不着这么贴心吧？真把自己当爸爸了？
可七言还就真把她当女儿了，大言不惭将人抱起，一边感叹张若楠的体重实在太轻，一边说道：“你没看她才11岁的样子吗？虽然发育的有点快，都长到我胸口了，但我做她爸爸一点儿都不过分。”
“你11岁就能生儿子了吗？”花生忍不住吐槽。你自己不也才二十多岁？
“你话怎么那么多呢？”
“你当他哥还差不多，能当她爸爸的，我看只有顾若。他28岁,17岁应该可以生儿子了。”花生说着点点头，更加确定了这个可能性。
七言有点无语，当下反驳：“你见过男人生儿子吗？”
“我一说顾若你就跟我抬杠。诶，你这么维护他，也不见你俩平常多亲密啊？”花生干脆趴到七言背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左瞧瞧右瞅瞅，“这附近已经没有活尸的味道了，那只飞僵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七言刚刚想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他迈开的步子顿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走。
的确，那只飞僵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们却连一条追寻的线索都没有。一天不把那两只僵尸带回去，就会多一部分人受到伤害。想到这里，七言突然转了个方向，向另一条大路走去。
“这不是搭乘回程那班车的路，你是不是走错了？”花生看着陌生的景物有些好奇，难道他打算把张若楠单独安排在另一个小镇，然后像那些大佬金屋藏娇一样的养着？
“我决定去找那只飞僵的踪迹。”七言淡淡地抛出重磅炸弹。
“我天！小气你不是疯了吧？”花生立刻打消了脑子里的猜测，顿时大叫起来，“那只飞僵既然能被带走，那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能把僵尸带到养尸地的肯定不是平常人，搞不好法力高强，要不然就是道术高墙，你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你去找那只飞僵，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我们要先去附近的镇子，把东西补全了。”
“万一对方不是一个人呢？万一他们就在那个镇子呢？”
“那正好，不用我费力寻找了。”
“……”
花生总觉得这次经历让七言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太一样。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非常清楚，只要是七言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往往，他的一个决定也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琢磨，或者某个特殊事件给予的启发。
但眼下……
他们只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为什么他却给他一种，小青年一夜之间长成熟男的错觉？虽然他说的话和平时也没什么差，但浑身散发的气场，就是让他觉得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想不通，七言却非常清楚他在做什么。
磨练才有成长，想要保护身边的人，那就得经历更多的磨练。他不能总是靠师父和师兄，更不能每次都需要花生帮忙。更何况，他以后还要保护一个不属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