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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了解内情的窦皓维一直规规矩矩坐在爷爷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爷爷如此严肃的做什么事情了。家中众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他事情的细节,这一点也让窦皓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窦家是何以立足几百年而不倒的。

窦皓维这边进展的是如火如荼,而杜亦霖那边则多少有些不愉快。

杜亦霖坐在轿子里还在为冷纤蝶中毒的事情生气。之前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大将军府的异动,可窦彦东说了那句冷纤蝶中毒他骁瀚王脸上也挂不住的话之后,杜亦霖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不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也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挑拨自己与安家开战,杜亦霖咬着牙暗想,这件事都绝对不会轻易的算了。

等他的轿子到了刑司衙门门前,杜亦霖心中的火气加上连日来的焦躁也到达了极点。有下人挑开轿帘,杜亦霖出了轿子一看,刑司长司率领着他手下一干人等都恭恭敬敬的在衙门口迎着呢。

刑司长司名叫胡奇章,他爷爷曾任从三品尚礼司侍郎,而他的父亲现在则在梨池郡做五品的郡丞。胡家到胡奇章这一辈算是飞黄腾达了,胡奇章自小吏做起,到现在年近五十终于爬上了刑司长司的高位,这其中靠的不单是他在官场中的圆滑,更靠了他办案子的天分。

在皇城之中所谓的会办案子并不是说他能够每一次都很快找到真凶查找出事情的真相,与之相反,这里的会办案子,恰恰是指胡奇章总有奇异的手法能够做到欺上瞒下扭曲黑白,将原本一目了然的案子扭出个弯弯绕,而在这弯弯绕之中,得到好处的自然就是那些权贵。富贵人家的子孙总会有几个秉性不好的,他们犯了事儿,只有交给胡奇章亲自出面来查,他往往查来查去就能查出案中隐情,在他的公堂上,似乎每时每刻都讲个“理法”二字,而他所说出的那些对富贵人家子孙有利的“事实真相”,又总是让人找不出一点破绽。

这就叫会办案子。

因为有了这样的手段,胡奇章自然是受到了多方照顾,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现在已经是六大长司之一,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了。

杜亦霖冷眼上下打量胡奇章,这老头子生的个吊眼梢的倒三角眼,看上去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威严,但他这唬人的样子却对杜亦霖没有作用,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杜亦霖也都知道个**不离十。

“胡大人,本王来的仓促,没想到你还亲自接出来了。”虽然杜亦霖与窦皓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能让人看出喜怒的样子,但他到了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臣子们面前,永远都只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上下对这个年轻的王爷的敬畏之心胜过他们对皇上的敬畏,甚至有人私下相传,宁可出言犯上,也千万别得罪了这位骁瀚王。

胡奇章在朝廷混迹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一听杜亦霖说话了,便急忙上前施礼道,“下官未能远迎,还请王爷恕罪。王爷此行一定是为了贵德楼一事吧?此地不是讲话之所,王爷还请到刑司衙门里面,容下官详细禀报。”

杜亦霖冷着脸带着身后亲卫浩浩荡荡进了刑司衙门,胡奇章将他领到衙门后堂,两人落座之后胡奇章才试探着问,“王爷,不知那位中毒的姑娘现在如何了?”

“还活着。”杜亦霖像是不想多说什么一样把胡奇章的问话堵回去,然后问道,“你都查到什么了?”

胡奇章微微皱起眉头,他见到这位骁瀚王实在是犯怵,这件事情又十分敏感,纵使胡奇章为人圆滑老练,却还是没有找到这件事中自己到底该处在一个什么立场。一边是首辅丞相长公子,另外一边是对安家正虎视眈眈的骁瀚王,胡奇章本能的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可到底不简单到哪里,事情的关键在哪里他还没有找到。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中毒的姑娘是骁瀚王的人,而安府安长公子也派人特意来知会了,要他全力查出真凶。胡奇章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开始盘算自己要如何应对,现在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将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贵德楼,席间除了安丞相家长公子之外,还有帝师府窦五爷以及窦家小少爷,而中毒的是一位姓冷的姑娘,下官暂时没有到各方去询问证言,不敢妄断其他,但还有一件事是重中之重,那就是当时除了这几位之外,他们每人身后还都站着一个侍酒的下人。按照贵德楼掌柜的说法,事发突然,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侍酒的下人,而下官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已经派人去将当晚在小院侍酒的下人都带回刑司了,不过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问话。”

杜亦霖听完胡奇章简短的回话心中不由得对这家伙多了几分赞赏。看来这胡奇章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将能够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妥善了,想必其中也会有诸多阻碍,但听他说的这些话,却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想到这里,杜亦霖心中的火气也削减了一些,他沉声又问,“胡大人准备如何去查这个案子啊?”

这问题一出,胡奇章的手心就见汗了。

没错,前面那些说辞虽然不错,但后面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啊!

胡奇章硬是忍住了咽口水的动作,轻咳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窘态,而后回答道,“王爷,下官现在脑海中有几个关键的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所以还不好说会如何查这案子。王爷也许有所耳闻,那贵德楼是兵务司长司魏大人私产,而当时与那位中了毒的姑娘在一起的又是安府长公子和帝师府两位窦先生,再加上但凡是中毒案子,其中必有隐情,多以私人仇怨有关,所以下官以为,最好还是先从那位姑娘身上入手……”

说到这里,胡奇章若有所指的望着杜亦霖问道,“不知王爷觉得下官这想法可正确否?”

胡奇章生怕一句话说错就会得罪了眼前这位以雷厉风行心狠手辣著称的王爷,见杜亦霖没有马上表态,胡奇章一颗心怦怦跳着,额头也落下汗珠来。

其实杜亦霖不是有意要吓唬胡奇章,而是他在权衡这件事情之中的利与弊。虽然窦彦东所说的话杜亦霖也十分赞同,但如果全都按照他说的去做,到最后是不是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就未必了。杜亦霖心中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却也有“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句话。窦彦东上次与安家一场恶斗无疑是以落败告终,所以杜亦霖不得不再多出一个心眼儿来。他不像窦彦东,败过一次还能够躲一时然后东山再起,杜亦霖现在若是走错一步败了的话,他皇家便将不复存在。

按照窦彦东的说法,杜亦霖亲自来刑司只是要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他骁瀚王对这件事很重视,中毒的是他府中的人,这件事不管是与安府有关还是与兵务司魏玉林有关,杜亦霖都全然不会因为他们而免于追究此事。

杜亦霖稍作思量,用森冷的目光望着胡奇章,沉声道,“胡大人,被下了毒的那名女子身份特殊,她是原兵务司四品侍郎冷承戚之女冷纤蝶,冷承戚弃官,如今他唯一的女儿回到了皇城之中就被人下毒,这件事,你刑司可要好好的去查。”

说完这话,杜亦霖站起身来,又扔下一句“本王会随时派人过来询问调查情况”而后迈大步离开了。

胡奇章呆愣愣站在那里,连去送杜亦霖这种基本礼节都给忘记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心口一阵阵钝痛。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下毒的女子竟然会是当年那逃官冷承戚的女儿,如此说来,她的身份何止特殊,自己再追查下去,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会牵扯出当年兵务司的事情,更有可能牵扯出冷承戚弃官的原因……

当年轰动整个煌湳国的那几起案子都是胡奇章经手的,其中危险,他最清楚不过!

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稍有不慎,性命难保啊……

胡奇章只觉得一阵晕眩,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杜亦霖从刑司出来之后立即返回了骁瀚王府,一直等到掌灯之后窦皓维才从帝师府回来。帝师府上下整整折腾了一整个下午,等所有书信都写好了经过老太爷子过目觉得妥当之后才通过帝师府专门的途径送了出去。

向杜亦霖他们交代了这件事之后,窦皓维又来到了冷纤蝶住的房屋门前。

房中亮着烛火光,窦皓维犹豫了半天才抬手敲了敲房门。稍等片刻,房门打开,孟宣颜的身影出现在窦皓维面前。

孟宣颜双眼之中不满血丝,他似乎有意识的让自己表情舒展一点,可眉心的褶皱依然没有舒展开。

“窦先生……请进来吧。”

窦皓维低着头进了屋子,直接走到床榻边仔细去看冷纤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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