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夜没合眼的陈静婵天还没亮便找到陈氏那边去了。
她要说的自然是关乎昨夜所发生的事。
原本她的计划完美无缺——表哥，下了药的茶水，长鞭以及美色，样样都给备妥当了，她所要的答案马上就出来了；谁知半途杀出了个程咬金，把她的计谋给毁得一滴不剩不说，她还没少被占便宜。
她甩了如登徒子一般的叶书怀一巴掌，羞愤离去；又因着越想越委屈，她在闺房里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如今，两只眸子还红红的。
关于这点，她身侧的贴身丫鬟妙容大早上的还提醒了一番。
陈静婵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主仆二人花费了好一份功夫，才拿了厚厚的胭脂水粉给勉强盖了过去。
……她之所以要这么着急去找了姨母，倒不是为了告叶书怀的状，相反，她一个字也不会提及他的无礼；恰恰是因为昨夜里的事有他的参与，她才需要抢先一步去姨母那里坦白告知。
说到底，这里是叶府，她所策划的这桩事是背着当家主母也就是她的亲姨母进行的，姨母若是先从叶书怀那边得知了她与表哥碰面的事，也不知会不会怀疑她另存心思之类的；若是心里头有所认定，之后她再费口舌的话就不一定有用了，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而她若是先一步在姨母跟前主动提及坦白，再把前因后果给圆一圆，保不准她还能得了姨母的一赞。
关键便是把握好时机，她还有搏一搏的机会。
故而天一亮，她已经换好了干净得体的衣裳，又敷了粉面，抱着热乎乎的手炉到了陈氏的知香苑。
到的时候，陈氏正好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见陈静婵来了，她笑盈盈地招了她过去。
陈静婵已经换上了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笑容来，她提着裙角迈着小碎步，脚步声轻之又轻。
见有丫鬟在给陈氏梳头发，她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桃月梳，一下一下轻柔地帮陈氏打理起满头青丝来。
一面温婉地笑，一面柔柔说着话，“姨母这头长发当真是柔顺丝滑得紧，也不知是如何保养的，侄女摸着都爱不释手。”
哄人哄得不动声色，恰到好处。
陈氏乐开花，当下便得意地把自己平日里如何护发给说了一通，“……我跟你说的这些法子都是对头发十分有用的，静婵若是也按着方才那几点来，必也能养出一头亮泽好看的长发来。当真不是姨母我不自谦，如我这般柔美的长发估摸着也找不出几个来，府里的这些人倒没一个有你这样好眼力的。”
陈静婵笑着附和了几句，便静静地帮她梳着如墨一般的青丝。
陈氏一大早便得了赞，心情亢奋了些，对着梳妆台说了一会话后，心满意足之际，总算察觉到身后少女的不对劲来。
“静婵今日似乎没什么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静婵等的便是这句话，当下便抬了抬眼瞅着镜子里头美艳的那张脸，原本一脸的端庄即刻就褪了去，现出几分愧色来。
“还是姨母明察秋毫，侄女来这一遭，确实是有事要与您说。”
“什么事？你就直说，在这府里头还没有姨母解决不了的。”陈氏的笑容明艳艳的，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压根没察觉到自己的狂妄自大。
陈静婵梳理头发的动作缓了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柔，“侄女要说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如先让我为您把头发梳好吧。”
陈氏自然没异议。
不多一会，二人便相携着一同从里屋走了出来，在厅堂里落了座。
正好遇上了丫鬟婆子送了早膳过来，陈氏便邀了陈静婵一同用了。陈静婵如今正空着肚子，推辞了两句便与陈氏一起坐下动起了筷子。
陈氏回头便把屋子伺候的人都给遣了去，就连布菜的小丫鬟都没留下。
将将吃下一块豆腐的陈静婵即刻就明白了过来。
待得屋里只剩了她们二人，陈静婵便搁下了筷子，轻拭过唇角后，也没等陈氏催促便主动把昨夜里的情况给说了说。
她是个聪明的，自然是趋利避害，所道的皆是对她有利的一面，同时亦是尽量往实情上靠，总归说辞上的漏洞越少越好，“……侄女之所以会这样做，也只是想着姨母的话，既然以后与表哥有可能结为夫妻，我便想着先与他接触一番，好探探他的底，以后我也才知道要如何与他周旋。只是昨夜里进行的并不顺利，我倒是做了一些布置，却不知书怀从哪得知了我与表哥约谈的事情，他竟也来了。”
一说到叶书怀，陈静婵便说不下去了。
她总是会想起他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一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愤和委屈即刻就涌了上来。
她的眼里有泪花在打转。
陈氏这会儿也正搁下筷子听她说，听着听着，便察觉到她的声音里似带了些许的哭腔，登时便抬了头，正好看到陈静婵低头揉眼的模样。
她皱了皱眉，“怎么的？他是不是惹祸了？”
叶书怀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氏好歹是生他养他的，自然十分了解；见陈静婵说到他的时候停了下来，本能地以为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至于这个老毛病……陈氏也不好说得太直接，总归这是属于他们母子二人才知道的私密事，饶是跟前的人是她的亲侄女，那也是忌讳的。
总而言之，最好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陈氏这般一想，不免心里头有了担忧，她也没有再用膳的欲望，又接着试探她，“书怀去那里做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陈静婵自然不知陈氏的忧虑，见她连着问话，也只以为姨母是因为叶书怀的缘故才如此紧张，便赶忙调整好了情绪，笑着摇了摇头，“……倒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书怀出现得突兀，表哥很快便寻到了借口走了。”
少女说得很是委婉，陈氏自然也听出了她所要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