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背对着楚子博，身子则是立得笔直。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在水仙苑不过是觉得有一点风吹草动，哪曾想，竟真的是他躲在了暗处看到了一切。
想来她把流萤推下湖的事儿他都尽收眼底，也大抵是听到了她与流萤之间的种种对话，故而知道了她是顾府的五姑娘。
却是不知，他这个据说从头看到尾的人是否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顾良秋只觉得头疼。
她当真无心再去解释这桩事，不论是对是错，左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可若是被传了出去，那也是天大的事。
而楚子博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挑明，他的目的无非是要挟她。
顾良秋想了想，硬着头皮折回他的跟前。
“您想要如何？不如明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能让他答应永远不将事情说出去，那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果然，楚子博即刻就接了话，“只要你帮我解了惑，我便当今日的事儿都没发生过，顾五姑娘觉得如何？”
顾良秋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身关利益问题，能谈则谈，不行散了就是，何来的那么多扭捏和做作？
楚子博把眸子眯了眯，本是想直接问出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大稳妥，便让她往假山的里侧走。
顾良秋也知道他的想法，估摸着是担心被别人给看到二人在一起说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再怎么说他也是颇有名气的楚家小公子，这随便经过的公子或姑娘，十有八九是有可能认出他来的。
她配合着往里走了走，待觉得足够隐蔽的时候才转过身来；却不想，楚子博一直随在她的身后，这一个转身，二人差点因此面对面撞了上。
顾良秋有些窘，张嘴便先道了歉，“对不住。”
楚子博大抵也是没料到会有这一遭，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下意识地回，“不要紧。”
好一会，顾良秋才从尴尬中回过神来。他们若是真的撞上了，那错也不全在她；更何况她还是女子，怎么看都是吃亏的那一方，她又是为何要先开口道歉。
这般一想，则心安理得多了。
一抬头，见楚子博靠她靠得极近，近得她满眼都是他伟岸的身躯，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这才小小声地隐晦提醒他，“……你往后退一些。”
楚子博自然是照做了，很是识相地接了一句，“我的错。”
顾良秋没再接他的腔，精神却绷得紧紧的。
因着三姐姐的缘故，她不愿与他多有接触，可如今二人为了说事而躲在了假山后头的角落里，着实不合情理。
单单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就说不过去。
她巴不得快些把事情谈妥了好走人。
这般一想，顾良秋便先说了话，“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你若是有什么话便说罢。”道完，又匆匆补了一句，“离着不远处是腊梅园的一条主干道，你最好动作快些。”
楚子博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她的话中之意，无非是想要表达这处虽然隐蔽，可架不住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多。若是待得久了，被发现的机率也就大了。
……他却觉得这只是她的推脱之意。
楚子博也不说破，他盯着跟前少女的面纱，声音很是低沉，“你能否摘下你的面纱？”道完，大抵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突兀，又补充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顾良秋一下子便顿住了。
她想过楚子博这次冲她而来的目的，大抵是想弄清两件事。一是她与他之间到底是有过什么瓜葛；二是她到底是不是叶瑾初的那位从其他地方过来看他的“妹妹”。
只是，她原本以为他会直接问她，却是没想到他来了个出其不意，直接要求看她面纱之下的脸。
……难不成已经料到她会直接否认？
顾良秋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站姿如松，君子如风，有胆又有谋，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的才子。
楚子博见她迟迟没表态，以为她是不愿意，他凝了凝眸，便又轻声道：“我知道这样让顾五姑娘很为难，不过我有我的坚持。”
顿了顿，又张嘴补充，“要不要接受，选择在于你。”
话是这般说，他的一双眸子却是紧盯在她的身上，一看便知道，后面说的那句话只是做做样子。
他势在必得。
顾良秋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并没心存侥幸。
跟前的公子哥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到底是要摘下面纱还是让他所知道的那些事外泄，想来他自己心里头早有定论，她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顾良秋倒也不纠结，伸了手便往面纱摸了去。
……左右他能看到的也不是她真实的容貌，指不定看了她的模样之后，从此就对她退避三舍了。
这般一想，顾良秋的动作又利索了两分，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功夫，一张密密麻麻的麻子脸便现在了楚子博的跟前。
为了逼真，她还故作为难道：“我蒙着面纱除了遮羞，便是为了遮丑，故而我一听说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一个人，顿觉得不可思议……这天底下，断不可能有长得如我这般丑陋的人了。”
她适时地表现出自卑。
楚子博则是拧着眉，直勾勾地盯着她那一张大花脸；虽脸上的神色也有了大变化，可比起其他人轻则掩面相避、重则恶心呕吐的模样，他的反应已经是谈得上镇定的了。
“不可能。”
他前前后后就只吐出了这三个字，也不知道他的不可能到底指的是什么。
大抵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甚至还凑得近了些，本意是想看得更清楚一点；顾良秋却是把面纱一罩，又戴了回去。
“这便是我的模样，如今您看也看了，还请不要到处去说。”
语气听起来倒是像模像样地夹了几分哀。
楚子博抿着唇，没说话，眸光明明暗暗的。
顾良秋却不想让他们的谈话停留在她的那张脸上，转而轻轻缓缓道：“你的请求我也做到了，楚小公子可别忘了您的承诺。”
楚子博则看了看她，“我还有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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