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一下子便只剩了顾良秋及流萤两个人。
顾良秋瞅着梅香飞奔出去的身影消失在了园子入口处，回头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把整个水仙苑给粗粗过了一遍。
偌大的一处好地方，到处静悄悄的，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当真是做坏事的好时候。
她幽幽地回了眸，目光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跟前的盆盆水仙花上，一手去碰那娇嫩欲滴的花朵，一手却是暗中使劲地抓稳了亭栏。
脚下自然也不会闲着，借着长裙的遮掩，两只脚正紧紧地卡在下方的栏角处。
若是这会儿流萤忽然对她又推又拉的，估摸着是要失望的。
她坐在原处，面上看起来气定神闲；那厢，离着她只有几步远的流萤，这会儿也侧着身捞起了一簇水仙花在手里，眸子里的光明明暗暗的。
方才还在愁着支不开梅香，如今倒是等来了五姑娘身边没人的时候，是个下手的绝佳机会，她既激动又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要亲自动手做害人的事，不免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手里捧着花，余光却是瞥向一旁在赏花的蒙面少女。
少女似乎对她毫无防备，为了能更好的观赏到水仙花，她不惜探出了头；而要探出头去，不免要探出半边的身子。故而，流萤所看到的便是五姑娘无知无觉在湖面倾斜了半只身子的模样。
她的心跳砰砰砰的，快了不少。
……此刻，她只要走到少女的身后，趁她不备之时用力把人这么一推，十有八九是要掉下湖。这周围又是毫无一人的，饶是呼叫估摸着也没什么用处，届时等她在水里喝饱了湖水受尽了寒冻及折磨，奄奄一息之际再把人从水里捞上岸，想必自家姑娘要称赞她做得好了。
想着自己就要立个大功劳，流萤心里头都美滋滋的，不知不觉便把原本装模作样搁在手心里的水仙花给揪了断。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赶忙手一松，被她掐断了的一簇水仙便落在了地上。
流萤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悄无声息地一步步接近坐在亭栏上没察觉到危险的少女，浑身不自觉绷得紧紧的，生怕那人忽地回过头来。
机会如此难得，她当真是不想错过。
眼看着还离着两步的距离，流萤的脚步越发的轻缓，两只眸子亦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的背影；她缓缓地伸出了两只手，心心念念来个出其不意，把人给推下湖。
流萤又小小地往前移了一小步，眼见着少女近在眼前，她忽地一发狠，整个人使劲地扑了上去。
那厢，顾良秋虽一直没回头，可不论她方才换了几种坐姿，皆是可以用余光注意到身后人的一举一动；流萤接近她的脚步声虽然放得极轻，可她也都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
更别说方才她张牙舞爪的那一扑，顾良秋自然也没错过。
就见她眼疾手快地起了身，往左迈了一步，流萤即刻就扑了个空；而流萤却因着扑过来的力气不小，一时之间也没料到少女突然躲了去。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刹住都来不及，只听得啊的一个尖叫，流萤的半截身子差点冲出亭外去，若非是亭栏起了个缓冲遮挡的作用，只怕她一下子要栽进湖里头。
流萤吓得不轻，脸色煞白。她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一汪湖水，身子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了住。
她下意识抚着胸口，脑袋瓜一片空白，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发抖的，“好险，当真是好险……”
顾良秋冷眼看了看她，又瞅了瞅平平静静的湖面，深以为事情若只是发展到这个地步，未免有些可惜了。
虽不是夜黑风高夜，可这般适合做点“丧尽天良”的事情的好时刻，万不可辜负了。
故而，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流萤踢了去，将将好重重地踹在了她的屁股上。
流萤毫无防备。
想推人下湖之前，她想过了千万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唯独没有料到，素日里一向默默无闻看似好欺负的五姑娘竟会反过来踹了她一脚！
她翻过亭栏直接栽入湖的时候，双眸睁得的，还没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事，只下意识地伸了手胡乱在边上抓了一通以便自己不要摔出去，却是徒劳。
就听得耳边砰的一声响，她以头朝下的姿势坠下了湖，溅起水花无数。
饶是顾良秋很是机灵地后退了几步，身上手上却还是被溅到了不少。
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凝眸往湖里看了去。
落水的地方翻起了几番的浪花，有个人在里头沉沉浮浮的，两只爪子一般的手在水面上胡乱拍打着，妄想着抓点什么以维持自己不沉下去；就这么挣扎的功夫，原本离亭边只有一手之隔的她，转眼就翻滚出了三尺远。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张嘴便撕心裂肺地喊：“来人啊！救命啊！咳咳……救……救命啊！我、我不会水……”
如此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却是被灌下去好几口的湖水。
也幸得被她扯住了几片绿荷，她才勉勉强强把头浮在了水面上。湖水冰凉透骨，流萤似乎被冻得清醒了两分，她回过神来之后，便死命瞪着亭子里悠哉悠哉的人，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顾良秋索性就坐回亭栏上，还有心情回了她，“彼此彼此，若非是我躲开得及时，恐怕这会儿在湖里受冻的便是我了。”
流萤气得浑身发抖，“你之前那般害我家姑娘，今日不过是要在你身上讨回点公道罢了！你可别不识好歹，总归欠的迟早要还回来！”
顾良秋没说话。
若真按流萤所说，她上世的那条命，三姐姐什么时候还给她？
当真是笑话！
她哼笑了一声，也懒得再装出平日的模样。如今她都把流萤踹进湖里折腾了，也没什么伪装的必要了。
流萤虽手里有东西抓着，却因着踩不到湖底而上下左右地浮动，不免又吃了不少的湖水下肚。原本梳得齐整的发髻，这会儿也散了，蒙头盖脸的，狼狈不堪。
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阴险不要脸之类的不堪词语，顾良秋却都没理。
从亭栏上起了身，转头便出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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