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浓，因为是过年的关系，街上行人很多，在这个守岁的夜晚，T市的习俗是一家人到广场上，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起等着新年钟声敲响，寓意是在新的一年里，顺顺利利，合家幸福。
顾盼盼一个人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人已经站在了本市最大的广场，东方广场上，停下脚步看着人群，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温暖笑容。顾盼盼却觉得冷，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即使站在这个充满温暖笑容的地方，她依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暖，一个人的她站在人群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就像她在石家一样。
顾盼盼不自觉又想起两个小时前在石家，她正好奇着石子砚出去接的什么人，大门开启，人未到，声先到。
“爷爷，新年快乐。”稚嫩清脆的声音传来，跟着跑进来个小小人儿，直接扑入石翰临怀中撒娇。“爷爷，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好，好，好。”石翰临笑呵呵的抱起小人儿，看到小孙女虽意外，但也是真心高兴。
“小卉儿慢点，别摔着了。”说话的是闵母，纪萸清挽着丈夫闵永源，笑着走进来，后面跟着石子砚与闵乐倩。
石翰临几人都站起来招呼着，一阵互相祝福寒暄是少不了，大家在沙发落座，小卉儿赖在爷爷怀里不肯出来，石翰临本就宠她，自然愿意抱着她。这样一来，坐两人的沙发有些挤，顾曼萝就与儿子石子杰坐在一起，闵父闵母坐长沙发，石子砚刚好站在二人身边，顺其自然就坐在二人身边，闵乐倩坐在他身边。
在这个家里，顾盼盼显然是多余的，从头至尾没有她说话的分，她也安静坐在一边静静聆听着，不多一句嘴。
大家闲聊着，顾曼萝此时站起身说要去切水果给大家吃，顾盼盼跟着起身说帮她。
“她怎么在这里？”纪萸清指着顾盼盼，脸上的笑容被一股愤怒所取代，她女儿乐芙被顾盼盼害死，顾盼盼没付出一点代价，石家也没有给个说法，现在居然还让她来石家过年，这让她死去的乐芙情何以堪。
顾盼盼浑身僵硬，在石家，她的处境一直很尴尬。
顾曼萝脸色瞬间变白，目光看向自己丈夫石翰临，见石翰临微微拧了拧眉，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小孙女，仿佛没有听到纪萸清的话般，她又看向石子砚，见石子砚面色如常，目光淡然，完全的置身事外，顾曼萝的心不断往下沉，家里两个男人都保持沉默，她又怎么敢说什么。
石翰临不是没有接收到妻子求救的目光，但他不便说什么，对闵家人，他是有些愧疚的，闵乐芙的死石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石子砚沉默，目光淡然如水，闵乐倩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顾盼盼，那目光里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姐姐是回来过年的。”孩子稚嫩的嗓音回答，石子杰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石子杰走到顾盼盼身边，轻轻牵起顾盼盼的手，维护意味无声传达。
顾盼盼捶眸看着石子杰，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感受都有，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维护自己的是这个只有六岁的小表弟，而那个最该帮自己的人，却沉默着。
手被小小的手牵着，虽不及大手的温暖，却足够她的心坚强。
“回来过年。”纪萸清冷冷重复，倏然站起身。“让一个外人来家里过年，你们开开心心的时候可想过，我的女儿再也回不来过年。”
语气咄咄逼人，纪萸清目光怨毒的看着石子杰，完全忘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她进门时看到顾盼盼心里就恨了，一直没找到发作的借口，此时抓住把柄，更是不会善罢甘休。
石子杰吓住，小小的身子抖了抖，抱住顾盼盼的腿，顾盼盼也没想到纪萸清一个长辈会对小孩子说这么重的话，先是楞住，感觉到小表弟的发抖，她赶忙蹲下身抱住他。
顾曼萝快步走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顾盼盼与石子杰，劝纪萸清道：“亲家母，您别生气，小杰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的，您别与他一般见识。”
“谁跟是你亲家。”纪萸清得理不饶人。“你不是子砚的母亲，跟我称什么亲家，难怪孩子不懂事，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语气同样咄咄逼人，不留一丝余地，在在戳中姑姑痛处，想到当时姑姑那尴尬中透着无措的表情，顾盼盼的心又一次痛了，是她，都是她的错，若她没有到石家过年，姑姑不必承受那样的羞辱。
姑姑不是石子砚的母亲，却是姑父石翰临的妻子，石子砚的母亲去世，姑姑不遗余力的照顾姑父，后来姑父娶了姑姑，但姑姑在石家的地位没有任何改变，就因为姑姑曾经是石家的佣人，所以，时常被骂说勾搭男主人才得以坐上石家夫人的位置。
好在姑父解围，姑姑才得以脱身，她也才离开了石家，姑姑送她时说的话犹如在耳。“盼盼，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自爱，可以爱男人，却不能爱到失去自我，姑姑就是太爱你姑父，所以必须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白眼与嘲讽，别步上姑姑的后尘，我希望你幸福。”
“姑姑，你幸福吗？”她当时这么问。
“我因为爱你姑父而幸福，因为有小杰而幸福，但同样，也有无奈和痛苦。”姑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说：“我希望你只有幸福，没有无奈与痛苦。”
只有幸福，没有痛苦，谈何容易。
好比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姑姑因为爱而幸福，那么自己呢？顾盼盼突然笑了，空寂的笑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化，心却在哭泣。
抬头望着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有得只是广场大灯照出来的颜色，垂眸时，顾盼盼目光定在一处，他们怎么出来了？
不远处，石子砚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人群里，依然是那么耀眼，他身边的闵乐倩，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望着石子砚的目光流露出情意，当然，那是在石子砚看不见的地方。
顾盼盼突然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快步走开，由于步伐仓惶，过马路时没看到一辆驶来的摩托车，就那么硬生生擦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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