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开荒（下）
“寂灭。”
“生之极必反，纳缄默，褪万物，融以一点死，死亦能滔天…”
“又是全然相反…”
“光与暗，寂灭与不息…”
“……”
“开荒求本源，比的是造化，是因果，是机缘，可如此结果，也未免太过怪异。”
“想不明白…”
“父亲的消失，寻查之下又莫名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懂。”
“回家…”
“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拥有能只手掀天，指沙成芥的实力。不再是为了他人，只为连睁眼都困难的自己。”
“爷爷说得没错，我，还是后悔了…”
“可即便是后悔，我也要，堂皇的走下去。”
“我的路…”
“到底在何方…”
一拜之下，拜淡了寂灭，却拜重了，一个少年的心。
棋子尚想挣开棋盘做下棋人，细鱼亦想脱水成抟摇直上青云的鲲鹏。而我为铮铮少年，风华正茂，又何畏，徒步向前…
……
五百四十五...
四十六…
四十七…
……
九十九…
六百…
六百零一…
……
七百四十三…
四十四…
四十五…
……
“哪怕再无神柱为我而启，我也可步步走的坦荡。”
八百七十九…
八十…
……
九百九十七…
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千柱之间，此为极尽。
落下的脚步尚有停歇，逸尘便在那护荒者的呆呃中，一拜后毅然踏了下去。
“此子…”
“此子…”
“……”
“阴阳成，混沌起，沉浮之间自天地。”
“万古难显的仙之本源——天地本源，都被他，放弃了…”
“此子之心，是自负，还是真能容天地…”
“仙源都阻不了你的脚步，你心之所贪，到底为何…”
“第八道本源…”
“若你于九之时回头，便可于九道中取两道本源，你所贪，可是为此…”
“看不懂…”
……
圣地之外，横公痴望着那浮出的第八道本源，心头已起了狂天波澜。
“仙之本源…”
“孩子，未来的路，你已迈出一大步。”
“天地需敬畏，可又何须拿一生尊崇…”
“爷爷会和奶奶一直看着你，启命，归墟…”
……
“不是我的路，天地又何如！”
一千…
一千零一…
一千零二…
……
一千七百七十三…
一千七百七十四…
…….
一千九百九十四…
一千九百九十五…
……
毫无犹豫，一炷香之内，已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心头无悲无喜，但对前路的方向，却是愈加期盼。由心一笑，那一千九百九十六阶石子，已在足下。
莫名的波澜扫过心间，淡淡的，却是最深沉的痛。
鲜艳的红光压得人喘不过气，一梭梭混乱的流纹，带着呼啸沉进了逸尘的身体，不分彼此。
很熟悉，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好比遇见两个相同的自己。无需多言，因其一切早已尽在不言中。
“天煞…”
“最可悲的仙之本源…”
眼不受控制，自顾流泪，默默无息。
手无顾抬起，一掌五指，缓缓地，按向了鲜红的神柱上。
“不要！”一股巨力将逸尘前来的手猛地推开，嘶哑却低沉的声音如同针刺唤醒了他的清明。
“你是谁…”
“走！”
呼喊至心底，伤粘稠不知落脚处。
眼底清明，迷茫与哀伤同在，逸尘求实力的决心，却是愈发坚定。
淡淡看了眼眼前诡异的神柱，转身，没有动作。
泪不自觉的逃出，心里的痛却是比深海还深。
逸尘久久停在了这一石子之上，摊开掌，手心里莫名多了块灰白的、似一捏便成尘埃的小石块。
闭眼，却好似看见，无垠宇宙中，一颗血红的星辰，拖着哀，急急坠了下去。
“天煞…”
睁开眼，逸尘猛地将握有石块的手摁向了眉心。丝丝灰尘随着这个世界苍白的风远去，逸尘的瞳孔中，似乎多了颗暗隐暗现的星辰。
“保重！”逸尘迈开腿，走向了下一石子。
一千九百九十七…
已过九之极不会再为逸尘而亮的神柱，却是诡异的，再次升起了光芒。
带着灼热的红，不及血红之腥，不及墨红之浓。
没有雷的暴虐，却有雨的绵绸。
“五大万物本源之一的火本源。”
“祛寒而暖，不熄之念。”
“火不灭，则信念不灭。信念不灭，则我不灭…”
“这才是我的路。”
“自此，我之路，有了灯火…”
逸尘抬头望向身旁的神柱，柔柔一笑，他感觉到了那火传来的呼唤。
“此为我之火…”
提手，缓缓按了上去。
风云变动，护荒者带着逸尘第九道本源为天煞仙源的惊诧，带着九之极后竟再次出现本源的震惊，在烟茫中，散了去。
逸尘的眼中是坚定，他忍着手心的灼热，感受着体内丹田逐渐多出的一道火红的本源。
“让我们一起前行，一起逐那万古南离仙！”
“你，可愿？！”
一丝丝火漫来，似是认同般，覆住了逸尘的身体。
“火，来！”
“本源凝！”丹田里丝丝火焰缠绕着，点点结成了一颗透红的火珠。逸尘的眉心一闪，一道淡红的火纹，纳入了他的额头。他面色潮红，带着激动，按照横公事先的吩咐，将体内一颗乳白色的圆润石子给逼了出来。石子悬浮在半空，呼出了一圈圈小小的纹。
……
“我不识黑夜，但有火，给我照亮…”
“我不知前路，但有火，给我臂港…”
“爷爷说，问心问路问红尘…”
“可我，却要先问路，次问心，最后问红尘！”
“我是逸尘…”
“我要开荒…”逸尘的目光变得凌厉，他抬头，望向了正缓缓消失的天空。
“我是逸尘。”
“我要，开荒！”
“我是逸尘！”
“我要！开！荒！”火的气息席转了全身，自此之后，逸尘，成了荒界下一逐南离的修荒人。
“我的生命树，给我，开！”
一层淡淡的波纹掀起，澄净而出俗的气息，在一片新绿中，传了出去。
菩提子，种三生，菩提生命树。
逸尘的身体渐渐虚幻，但在他身后，一千九百九十六根石柱中，有一根，鲜红依旧。
“莫，回，头…”
……
圣地外，看着逸尘身上燃烧却并未灼伤他的身体的火，横公的眼里，欣慰淹过了悲愁。
“自己选择的路，再苦，也要坚持下去…”
……
神柱依旧，虚空扭曲，逸尘已消失在了这片世界。而在他摁过的第一千九百九十七根神柱上，有一段微渺却又磅礴的话语。
“我不知能走向何方，可我，已身在路上…”
……